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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天使别哭》 第二章 我的地球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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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8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金星天使别哭》
第二章 我的地球家人

我站在外婆家的大门前,伸手敲了敲门。终于,灯亮了,门也打开了,我见到里面有位穿着睡袍的老妇人。我立刻就认出她来;她就是我在地球上的外婆,珍。沃内克对她的形容一点都没错,她是个满面病容的女人。在她肚子里面恣意生长的那些肿瘤,让她看起来像是怀了八个月身孕似的。

「席拉?」她问道,一边朝着门外的黑暗观看,想看清楚究竟是谁在那里。「是的,我是席拉。」我答道,接着就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她的回应。

「孩子,你来这儿做什么?你妈妈呢?还有,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她问道。在我看来,她无法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在凌晨三点被吵醒,然后发现席拉站在自己家大门外。也就是说,唐娜并没有事先打电话告知她的女儿会到恰塔努加来。

「没有其他人,」我回答:「只有我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她急着想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于是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沃内克为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答。「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妈妈和C.L.大吵了一架,所以她把我送到这里来。她不希望我再继续待在那里。」

我把纸条拿给她看,也告诉她C.L.做了什么事,关于他差点儿就杀了唐娜和我,以及唐娜如何要求C.L.把我送来和外婆一起住。

「他们怎么可以连说都没有跟我说一声就这么做呢?」外婆看起来非常生气。我们穿过客厅走向楼梯时,她担心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外婆带着我上楼到她的房间,让我跟她一起睡在床上,我感到有点不安。 但听着上方的碎石屋顶随着气温下降而发出的哔啵声响,我很快就睡着了。再怎么说,这都是非常波折、漫长的一天。

这里就是我接下来好几年的新家。我的外婆珍与另外两个男孩,梅尔和班恩,还有她女儿艾伦以及她的两个儿子唐尼和吉姆,都还没有从这个乡下旧家搬进尚未完工的新家。新家是两间独立的公寓,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他们已经把一部分家具搬过去了,但接下来才要陆续从郊区的落水镇移居过去。

外婆待在这里是为了要休养身体,她不久前才昏迷过一段时间,医生诊断出她有糖尿病和心脏积水的问题。

我早上醒来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在楼下了。我安静地走进厨房,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整个过程只打断了艾伦阿姨和外婆几秒钟的谈话。她们在谈的是我。

艾伦的看法是把我送去寄养家庭,主要是因为这时外婆的经济非常拮据,只能靠社会福利金生活,而且原本她就已经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了。

我一听就吓傻了。「真的还是假的?」我在心里自问,但她们依然继续她们的讨论,彷彿我根本不在场似的。知道她们一点都不在乎席拉让我感到非常心痛,我才刚刚到这里呀。

等我发现她们是认真地想要把我送去寄宿家庭时,我不禁痛哭了起来,「我不想要去儿童养护之家。」我一边哭一边跑上前去用两只手紧紧抱住外婆的腿,两行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拜托不要把我送去儿童之家。」我恳求着说。

外婆看着艾伦阿姨,「我无论如何就是不忍心把她送去寄宿家庭。」她如此说道,同时也提醒艾伦,我(席拉)跟C.L.住在一起看来已经受了很多苦了。

最后外婆还是决定把我留下来。我的舅舅黎洛伊也参加了这场不在预期内的家庭会议,他同样也是国宅计划的一员,而他站在外婆这一边,也保证他会支援外婆。就在同一天早上,她打了通电话给法院的人,安排好要进行领养手续的日期。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早餐之后,我见到了我的表兄弟唐尼和吉姆,艾伦阿姨的两个儿子。之前他们一直在外头玩耍。唐尼比我大几个月,而吉姆则是小我三个月。 我对他们两人的美式小平头发型很感兴趣。

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告诉我接下来我要去上的学校是什么样子,这让我感到非常开心。我并不担心要去上学这件事,但我很高兴自己被人接受并受到喜爱。

我前一天晚上已经见过梅尔和班恩了,因为他们下楼来查看当时的骚动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个男孩——其中一人是另一人的叔叔——即将和我住在一起。他们两人都已经是中学生了。

唐尼和吉姆进到厨房跟我坐在一起,他们忙不迭地要把他们对这个地区所知的一切全都告诉我,还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接下来要带我去看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小女孩走进了厨房。她们两人的年纪都与我相仿,其中一人有着棕色的眼睛和头发,留着刘海,还有一张非常美丽的脸庞,我认出她就是我的表妹琳恩。另外一个女孩有着长长的红褐色头发和一双绿眼睛,那是安卓雅。

外婆把我介绍给两个女孩,她们是唐娜的哥哥鲍伯的女儿,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鲍伯舅舅了。她们就住在附近的国宅,也是不久之前才从她们在落水镇的旧家搬过来的。

我很欣慰地发现,我大部分的表兄弟姊妹都和我年龄相近,大家应该很容易可以成为好朋友。而且他们全都和沃内克跟我形容的一模一样。

在我来到恰塔努加不久之后,两个男孩和我就跟着外婆一起搬回了她在乡下的家。这是之后许多次仓促搬家经验的第一次,这让我在刚来到地球生活的前几个月感到相当的不安。


1959年,欧米娜所扮演的席拉与地球上的外婆及表兄弟
艾迪(左后)汤米(右后)和戴尔(左前)合影。

落水镇是我所见过最原始的地方,虽然它树木茂盛而且绿意盎然。 我们住在田纳西州一处树林葱郁的山丘上,离恰塔努加不远。我们的家是栋拥有九间房间、以石柱打造出来的房子,厕所则是用几块木板搭建起来的,位在房子后方的空地上。而我们的水源来自于距离一英里远的山间溪谷。

在这样的野生环境中有非常多的动物,我非常喜欢它们,除了偶尔会从树丛中跑出来追我、逼得我只好逃回屋子里去的野猪之外。

我不禁对这里的一切感到疑惑。我喜欢这里清新的气味,也喜欢在野外游玩,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地球竟然会是个这么原始的地方。当然,以现代化标准来看,落水镇确实是很原始,而且此时的我也还没有去过恰塔努加的市区。

我们并没有在落水镇待太久。有天晚上,外婆和我直到很晚都还没有睡觉,我们醒着聊天。「外婆,你不会把我送回家去吧,会吗?」我问她。「不会,我已经和我们之后要在城里会面的法官先说好了。我想他应该会准许我把你留下来。」

「外婆,你怎么了?」突然间我发现她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她叹了口气,然后回答:「是啊,不止看起来而已,我是真的觉得不舒服。我好累。」然后她开始跟我聊起圣经。我把我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而她就着煤油灯,读了一个有关耶稣和井边的女人的故事给我听。 那时已经非 常晚了,但直到我睡着前,梅尔和班恩都还没有回家。

我睁开眼睛时有种恐惧的感觉。「我在哪里?」我自问,看着环绕在我身边那四堵陌生的墙壁。「这是真的吗?」隔壁房间天花板上的电灯光线流泻了出来。我看到壁炉上有张照片,是一位美女和一个看起来很善良的男子的合照。而在壁炉的另一端还有张小婴儿的照片。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从隔壁房间传来的脚步声。我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觉。一个女性的声音说道:「噢,我不知道我们该让她睡在哪里比较好,我想我们就找个地方来放床垫吧。」

然后她作出了决定。「大卫,我想我们就把她放在这里好了。我们让宝宝跟我们睡一张床,然后让席拉睡在宝宝的床上。」

这时壁炉上的那张照片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起席拉的父亲就叫做大卫。「那是我父亲,我在地球上的爸爸。」我这么想着。于是我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

「嗨,亲爱的,你还好吗?」大卫边说边微笑着走到床边来。「爸爸!」 我大喊。「是的,是我。」他非常开心地弯身看着我。我伸出手臂拥抱他,因为见到他而打从心底感到雀跃。能环抱着这个男人的脖子实在是种非常棒的感觉;他真的是个亲切和蔼的人。

「我们打算把你放到宝宝的床上,然后让宝宝跟我们一起睡,这样可以吗?」 他解释道。「喔,我没有意见,我睡在地上也可以的。」「不行,你不需要睡在地上,我们家有房间。你也知道的,我们生了个男孩,他现在四岁大了。」

佩姬从隔壁房间走了进来。「好了,我们现在吃饭去吧,晚餐时间到啰。」

「晚餐?」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我很确定现在应该是早餐才对。「是啊,你在这里睡了一整晚。」大卫说:「你一定很累吧,因为你接着又睡了一整天。」「我有吗?」我几乎无法相信。「是啊,」他又再说了一次:「你舅舅把你带了过来,你要在我们家待到你外婆身体好一点为止。」

我想一定是外婆又再次病得很重,所以有人把她送去医院了。他们跟我说她经常生病。

我可以在我父亲和佩姬的家里一直待到外婆身体复元为止,然后再和她一起搬进新家。此后,除了几次短暂的停留,前往拜访还住在那里的亲戚之外, 我再也没有回落水镇去了。

初来乍到地球的最初几个礼拜,我从来没担心过会有亲戚说:「你不是席拉!」我对席拉的一切了如指掌,再加上我和她的外貌非常相像,所以我很有信心自己可以顺利过关。

佩姬和大卫对我非常好,我非常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佩姬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这件事,对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因为其他和我一起生活的人也全都不是我真正的亲人。佩姬是个非常亲切、非常好的人,她待我就有如亲生女儿一般。

那天晚餐过后,我们一起去拜访了佩姬的母亲萝丝和她的孩子吉米与珍妮丝。我觉得披垂着一头及肩金发的珍妮丝实在是个美人。她只比我晚五天出生,我们俩相处得非常融洽。

  「对了,席拉,我们一起来扮电影明星好了。」她如此提议。「什么意思?」我问道,这对我来说可是件新鲜事。「电影明星啊!你难道不知道电影明星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回答:「我从来没有去看过电影。」

「对喔,你一直住在乡下。」珍妮丝应该是想起了落水镇是什么模样。「我来扮桃乐丝·黛。不,我想扮珍妮特·李。你扮桃乐丝·黛好了。」

「好啊。」我说:「桃乐丝·黛是谁啊?」
「这里有张她的照片。」珍妮丝在一本杂志里四处翻找,最后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噢,她好可爱。不过,我可以扮玛丽莲梦露吗?这里这位。」

「不行啦,你没办法扮她,你跟她一点都不像。你扮桃乐丝·黛。」

「噢,好吧。」我说。

「东尼·柯蒂斯是我的男朋友。」珍妮丝解释:「所以我想狄恩•马丁可以当你的男朋友。」我再次点头说好。接着我们就开始玩这个游戏了。「所以要怎么做呢?」我问道。

「首先你要先变装。这里有些我妈妈的衣服你可以换上。」

珍妮丝一定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什么都不懂。我猜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生活在落水镇这个乡下地方的缘故。

我觉得穿上了垂坠式长版洋装和高跟鞋的自己很滑稽。珍妮丝在我的嘴唇上涂上唇膏,然后往后退了几步瞧了瞧,看起来十分满意的样子。「这样你就变漂亮啦。」

「谢谢你,你看起来也很美。」我对她这么说。然后我们一起扮演电影明星。我学到大明星要唱歌、开大车、天天去餐厅吃大餐,然后花大笔的钱也绝不手软。

珍妮丝的眼睛忽然一亮。「我知道了!」她激动地大喊:「我去问看看今晚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们今晚原本就安排好要去看电影的。」

「我们要去看什么电影呢?」我兴奋地问道。这听起来很有趣。扮电影明星实在是个很无聊的游戏。

「幽浮魔点(The Blob) !」珍妮丝说:「是部很可怕的恐怖片喔。 我们去问看看你能不能一起去。」

珍妮丝和我跑进客厅里。「佩姬,席拉今晚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吗?」 她问道。佩姬是珍妮丝的姐姐。

「嗯,我不知道耶。」她抬眼望着爸爸。这时大卫说话了:「好啊,没问题,你就去吧。来,珍妮丝,这里有几块钱,你带席拉跟你一起去看电影。」

「我不需要钱。」珍妮丝说:「我们可以免费入场!」「你要怎么免费入场呢?」爹地问道。「是这样的,吉米先到戏院外面,我们躲在他的手臂下面, 然后他只要付钱买他自己的票就可以了。」吉米是珍妮丝十四岁大的哥哥。「不行,这样做不老实。这次你们两个小女孩要付钱。」爹地说道:「钱在这里。你帮席拉买一些腰果,她一定会喜欢吃。」

「我从来没有吃过腰果。」我说。「是啊,我知道,因为你外婆从不让你去看电影,对吗?」他问道。「我不知道耶。」「她不相信电影这种东西,所以从来没有问过你想不想去看。」他说。我不懂他的意思。「为什么她不相信电影呢?」

「因为她是基督徒啊,小宝贝,基督徒不看电影的。」

我还是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怎样我都答应要去看电影了。我最喜欢说的一个字就是「好」,因为它可以让我免于遭殃。我是个非常听话的小女孩。

我觉得这种听从宗教的指示来行事的想法实在很荒谬,我记得亚蕊娜阿姨之前也曾跟我提过这件事。

就在我们要出发时,珍妮丝把我拉到一旁。「等一等,你不能穿成这样去看电影。」「穿这样有什么问题吗?」我问道,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好啊。「你得先把口红擦掉,还要把洋装和高跟鞋给换掉才行。」她说。

我笑了出来:「对喔,你说得没错。」

吉米带着我们去看电影,我在那里喝到了生平第二次的汽水,还有爆米花。爆米花耶!我真的好喜欢爆米花,而且我也非常喜欢腰果。

《幽浮魔点》这部电影讲的是天外飞碟为地球上的人类带来了各种骚乱和恐惧。这艘飞碟在某天深夜降落在一片僻静的树林里。最先看到它的是两个青少年,但是当他们靠近降落的区域时,除了一颗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球状物体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出于好奇,少年拿了一根树枝去戳那颗大球。突然间一团状似在燃烧的东西包住了他的手,然后缓缓向上蔓延到他的手臂。少年的女友吓得连声尖叫就逃跑了,而他只能徒劳无功地试着想要把那团东西从手上甩掉。

在医院里,医生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无论那东西是什么,他们知道一定得尽快阻止它的行动才行。正当他们在隔壁房间讨论着要如何处置少年时,突然间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团巨大无比、跳动着的发光能量体。这团球状物已经吞噬了少年,现在正在寻找它的下一个受害者。

到了电影的尾声,这团球状物已经吃掉了许多人、房子和车子,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加巨大。人们惊惶不已,纷纷逃离自己的家园。

电影里的英雄主角非常意外地发现了这个生物会因为低温而致死;因为它躲进了冰箱里。就这样,地球幸免于难。

我在看这部电影时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忍不住一直笑。对我来说一切都很好笑。而其中最好笑的就是那团球状物。

「你怎么可以笑个不停啊?」珍妮丝说。她完全搞不懂我是怎么回事。「这电影真的很恐怖耶!」

「我也不知道啊,」我说:「但是所有东西我看起来都很好笑。」从头到尾我一直在想:「这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大家会认为这种诡异的生物是从外太空来的呢?」而以当时人们的意识程度来看,大家对事物所形成的各种想法,经常是从电影里看来的。

当时我才明白我的族人们对我所提出的警告是多么睿智了,我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我是从其他星球来的。就算有人相信我所说的话,他们脑袋里会联想到的形象应该还是科幻电影里那些恐怖的生物吧。无论如何,这些负面能量致使我们的人绝对不会太早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在地球上所看的第一部电影就与外星生物有关,这纯粹是个巧合。珍妮丝在离开电影院的时候还是非常害怕。「下次你得看吸血鬼!」她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我应该会想看。」我说。但是当她开始跟我说起吸血鬼的故事, 德古拉伯爵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做了什么事之后,轮到我开始害怕了。我绝对有理由相信这种生物确实存在于地球这个星球上。

我们回到珍妮丝的家时,爸爸正等着要接我回家。「好啦,明天我们得带你到学校去注册,让你上几个星期的课,一直到你搬去跟你外婆一起住为止。」

「我一定要回去跟她住吗?」我问道:「我不能住在你这里吗?」我父亲把我拉近他身边。「甜心,你不能和我住,因为你外婆得到了你的抚养权。也就是说,法律规定你是她的,所以你不能跟我一起住。」

「我不懂为什么。」我说。而他试着对我摆出坚定的态度:「因为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一开始来找的人是我,我就可以去申请你的抚养权。但对我来说这也会是很大的负担。你知道的,现在我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小孩要养。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我非常爱你,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非常特别的人。但 事实是,我现在没有足够的钱能养活所有人。」

「好吧。」我说:「但外婆的病什么时候才会好呢?」「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在她腿上睡着的那一晚,她病得很重。你知道的,她有糖尿病,心脏也有问题。但她应该很快就会回家了。」

「回到乡下的家吗?」「不,她会住在市区,住进联邦政府的国宅里。」

「啊,对喔。」我想了起来。我父亲继续解释:「我猜她会住到那儿去是因为那里真的很便宜,一个月的房租才二十五美元。」

「所以我会去那里上学?」「是的。」他说。

「那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我对大卫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噢,当然,我会找时间来带你去我们家玩,如果你外婆同意的话。」他回答我。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这一天所发生的美好事情。 我和同龄的小女孩一起开心地玩耍,而且还看了有生以来第一场电影。奥丁姨父以前曾经跟我说过,电影是很受欢迎的一种娱乐。

在乡间玩耍也很有趣,但是在这里却是一场冒险,能够去看电影而且还见识到了从外太空来的生物是什么模样。我认为在较低的星光层界里是有类似发光大球那样的生物存在,但是我不确定肉身层界里是不是也有。

第二天早上,我父亲叫我起床换衣服去上学。一开始他先让我看了一样很特别的东西。 「这是要给我的吗?」 他把东西递给我时我问道。「当然。」他微笑着说。

那是一个写字板,封面上的图案是牛仔金•奥崔〈注:全名为欧冯·金·奥崔(Orvon Gene Autry,1907-1998年)美国知名乡村音乐歌手和演员,以「歌唱牛仔」(The Singing Cowboy)的形象走红,生平录制过数百首歌曲,拍摄电影亦多达九十多部。〉和他的马。「好漂亮喔!」我兴奋地大喊,但是我不太懂为什么他给我的那只黑色铅笔这么粗,还有页面上的线条间隔也非常宽。或许大家认为小孩子写的字就应该很大吧,我猜。

到学校去的那天早上我很紧张。珍妮丝已经在那儿跟她的朋友介绍我了, 但是她跟我并不同班。

我的老师是位非常美丽的女性,有双棕色的眼睛和一头卷曲的黑短发。她向班上同学介绍我,她跟大家说因为我的父母亲经常四处旅行,所以我到了七岁才开始读小学一年级。

我很惊讶也很高兴小朋友们都对我很好。其中有些人(特别是男孩子)忍不住嘲笑我,因为我的年纪比较大。但是没多久之后大家就安静下来了。

路易斯太太是位很棒的老师。她非常热心地帮助我学习,而我也渐渐地越来越喜欢她。她教我的东西其实我早就会了,但是我当然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假装很努力地在学。

一开始她会在其他孩子忙着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来辅导我,教我英文的二十六个字母。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追上了班上同学的程度。很快地,她就不需要额外绕到我的桌旁来跟我解释其他学生在做什么了。

等到她发现我已经可以拼字、数数,也会写自己的名字之后,我就被升到二年级去了。距离我父亲带我去学校上课不过才短短两个星期而已。席拉本人并没有读完一年级,而我父亲和路易斯太太只认为席拉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是C.L.和唐娜在四处迁移的生活中没有好好栽培她,完全没有联想到其他的可能性。

我进入二年级的课堂时,老师瑞德先生正好要开始教大家减法。他说:「好了,今天我们要来学减法。」「减法?」我的疑问一不小心就从嘴里溜了出来。他严厉地看着我说:「上课时你不应该说话,想说话要先举手。」「噢,好的。」我说。于是我举起手来发问:「减法是什么?」

瑞德先生的口气听来很不耐烦。「我很快就会跟大家说明。」但是他越是解释,我就越是糊涂。「这真的很奇怪,」我说:「为什么你会想从一样东西里拿走它的一部分呢?」「我不知道。」他说。这让我无法接受。「你不知道?你是我们的老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从二里面拿走一,然后你会得到一。为什么你会想要从二里面拿走一呢?」

「席拉,这些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那从一里面拿走一就会等于零,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你怎么可能从一样东西里面拿走任何部分呢?你可以移动物体,这样它就会消失,但不能从它本身拿出一部分来啊。」我很坚持要表达我的观点;这崭新的数学观念跟我一直以来所受的教导并不相符。

「席拉,如果你再不停止问问题,我就把你送去校长那儿。」

「噢,好。」我小声地说:「我不会再问问题了。」

我一直搞不懂减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懂。 我不喜欢减法是因为它太过于心智了,而且并不合乎自然法则里的拓展概念。在杜托尼亚时,从来没有人教我要从某样东西里取走任何部分,我们只会去改变已经存在的东西。

我也很不擅长地球上所使用的十进制。在较进阶的星球上,零并不存在,因为它本身的性质就是如此。在遵循自然法则的原则下,我们学到了九进制是最适用的一种。顺带一提,地球上有些国家的政府在调查了失事坠毁的飞碟这么多年之后,他们发现这些飞碟的方位计算都是使用九进制。

为了让大家都高兴,我学会了减法。那天晚上回家后,我告诉爸爸我学到了二减一等于一。

「非常好!」他说。
「我还知道十减五等于多少喔。」我说。
「等于多少?」
「五。」
「你怎么会知道呢?」 他问:「老师有教你吗?」

「他们教了二减一等于一,我就自己想出其他的了。」

「是啊,你的算术很好,对不对?」他微笑着说:「我真的很为你骄傲,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小女儿。你跟你母亲长得好像。」

「真的吗?」
「是啊。」
「她长得很美。」我说,想起沃内克对她的描述。「她很像玛丽莲梦露。」
「是啊,她是很像。」他一边对我的话表示同意,一边笑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见到唐娜,或是什么时候会见到她。 我从外婆和艾伦阿姨那儿听说了很多有关她的事情,但我却还没有见过她本人。 跟她碰面是我已经在地球生活了一年以后的事了。

周五晚上,我们全家人一起坐在餐桌旁,跟平常一样吃着热狗配炖辣肉酱,这也是我逐渐爱上的食物之一。这时电话响了,爸爸过去接了起来。

我外婆已经回到家了,他如此宣布,而我的心一沉。也就是说我在一个星期内就要回到她身边去了。

我不想要离开这儿;爸爸和佩姬对我这么好。还有我在学校里结交的新朋友们又会变得如何呢?我不禁这么想。

「我一定得回去吗?」我问道。
「是的,宝贝。」爸爸说:「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一定得回到你外婆的身边去。」

「好吧。」我小声地回答,难掩语调中的悲伤。佩姬真的是个非常贴心的人,她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心里想着,她真的好美,无论是她的蓝眼睛、细致的皮肤,还有绑成马尾的棕色波浪长发,全都很美。我一定会很想念她。

「星期一我们会和你一起到学校去,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知道你上课只上到下个礼拜结束。然后我们会把你的就学纪录转到你的新学校去。」

「好。」

但是,还没等到星期一,我就必须跟爸爸和佩姬道别了。我的双眼盈满了泪水。外婆希望我早点冋去帮她打扫新家,顺便整理搬过去的东西。 我甚至连和朋友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当我再次敲响南街1821号的大门时,外婆就在门内等着我。房子里面一片混乱,就算有梅尔和班恩的帮忙,我们也没办法把这个家变漂亮。公寓本身看起来很新也很光洁明亮,但是外婆的家具实在太老旧也太难看,没多久我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

我从沃内克提供的信息得知,外婆因为丈夫有酗酒的问题所以和他分居,自己独自带着两个男孩生活。

从恰塔努加的山脊向下俯瞰,我们所居住的国宅公寓呈现一个巨大的马蹄形,开口朝向铁路的调车场。南街已经是国宅最外围的边界了,在我们家的后方是好几排有着白色砾石屋顶的两层楼砖房。每一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后院、一楼和二楼的空间,以及标示了房屋号码的垃圾桶。

我们公寓的内墙是朴实无华的水泥砖,漆成薄荷绿的颜色,地板则是以深咖啡色的沥青石绵砖铺成。一进门就是客厅。右手边的走廊可以到厨房,而走廊左手边的水泥楼梯则是通到卧室。

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电子的;我们家有全新的冰箱、多炉头的炉灶,还有安装在墙里的电暖器。位在厨房旁边、客厅后方的是杂物间,里面有两个很大的水槽,还有不少层架和橱柜。

楼上有三间卧室和一间现代化的浴室,里面有个低矮的内嵌式浴缸。

以外婆每个月支付的二十五美元租金而言,这间公寓即便用现代的标准来看,都算得上是豪华了。每个月都会有驱虫的人来喷洒杀虫剂,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大城市里的住民所没有的一种服务。

就在我们安定下来之后没几天,外婆硬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强拉到附近一栋很漂亮的白色木造建筑去。

我很快就明白沃内克说外婆是个极度虔诚的基督教教会成员是什么意思了。

去教会所带来的新鲜感很快就消耗殆尽了,因为我们每个星期一、三、五和星期天都去。但主日学很有趣。我们会读故事和唱歌。在教会里唱圣歌、听吉他和钢琴的演奏也很不错。有时候会有个年轻人在会众面前唱歌,更是受到大家热烈的喜爱。他叫做埃尔维斯·普雷斯利。〈注:此人即知名摇滚歌手「猫王」。〉

我在教堂的其他经验就是关于容忍与理解的教诲。在神的教堂里,他们让人很难维持自身的个人性。就如同沃内克所说,女人不被允许穿裤装、剪短发、 烫头发、化妆,或是戴首饰。感觉起来好像所有规定都是冲着女人而来。

男人则是不能饮酒或抽烟,事实上这的确对他们的健康有益。但让我难以理解的地方是,他们不这么做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是教会的规定。

而最让我难以接受的就是布道这件事了。牧师总是直接引用圣经里的话来讲道,一开始先讲故事,然后再说明其中的道德意义何在。他们经常举不同的例子反复诉说同样的道理四到五次之多,而且每次都讲得慷慨激昂,有时候甚至变成咆哮嘶吼。

而每当有福音布道家到我们的城里来,布道会和圣诗吟唱的活动就会沸腾到最高点。外婆坚持一定要带我去参加他们的布道会;而他们每天晚上都办聚会。

会众会带新人来接受神的救赎,而让最多人因此转而信奉基督教的会众,就能得到奖赏。我对这一切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

福音布道家会邀请或恳求新来的人走上前来,在还来得及之前即刻接受神的救赎,而在他激动颤抖的声音背后,则是会众们在低声吟唱着赞美诗。与此同时,整间教堂里的振动频率瞬间达到一种诡异的状态。人们开始哭泣,并且双膝跪地。还有些人开始跳上跳下、尖声嘶叫,并且说着没有人听得懂的奇怪语言。他们手上的圣经各自翻开到某一页,然后大家分别拿着自己的圣经对其他人指点,用那神秘的语言开始滔滔不绝地叨念着。

而接受了神的救赎的那些人则是双膝跪地,大声哭倒在被当作祭坛的木制长椅上,啜泣不止。

牧师和他的同伴们会适时地来到每个人的身边,弯身蹲下。 「你愿意请神赦免你的罪吗?你愿意成为一个圣洁的人,让耶稣用祂的血为你洗去你的罪孽吗?」

每次提到耶稣的血这回事都让我很担心,因为我是真的以为要这样做。

在布道会结束之后,那些被救赎了的人会站在最前面,大家会走上前去跟他们握手,欢迎他们加入教会。

参加布道会总是让我昏昏欲睡,尤其是如果我不能在那里画图或是玩耍的话,我一定会睡着。有时候我会试着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我很快就没兴趣了。我喜欢唱圣诗和随着音乐拍手,仅此而已。

我看得出来也很明白这些会众非常虔诚,而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具有非常重大的灵性意义。我的反应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因为我个人之前的经历和所受的教育之故。

在金星时,我所受的教育让我了解到,圣经是本日记,主人是一位很久以前曾经在地球上生活、非常特别的人。它其实可以算是本历史书籍。但地球上的人非常难以接受这样的看法。在历史上曾经有一度,圣经中确实记载了宗教领袖伟大的真实话语,但经过好几个世纪的重写和重译,圣经中的文字已经不再是绝对的事实了。

金星人都知道,许多人会把灵性领袖所写下的文字用来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或是拿来支持自己的某个观点。如果有人对这些文字有不同的见解,又或者有人不明白其中的某个部分,那么就会有人重写圣经中的这些部分。

这就是为什么不同的圣经里会出现不同的戒律。这些文字被改写成人们自身对真相的理解与认知。

神的话语或真相必须亲身体验过才能明白,而不是只靠阅读一本书来理解。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实际与至高无上的神性面对面,并在超越灵魂层界的无名世界中与之对话沟通。唯有灵魂能够亲身体验到祂。这并不是种肉身的体验。

为了要控制人们,宗教领袖创造出了所谓 「信神得永生,不信神就下地狱」的福音——这是种宗教创造出来的恐惧。他们将神的一部分话语集结成为一种假设。藉由操弄和翻译这本书,就得以控制人们。这些都是负面力量做出来的好事,尽管大部分参与其中的负面力量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由人所制定出来的律法让我很困扰,而我也经常和外婆争论为什么女人不能穿裤子或是擦唇膏。对我来说这实在太没有道理了,教堂凭什么决定人们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根据至高无上存有的法则,我生来就具有可以随自己高兴来选择穿着和行事的权利。而我也愿意在因果法则下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教堂或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我的权利。

我从与外婆的争论中所学到的一件事情就是:争论是没有用的。我的姨父和沃内克都曾经告诉过我,地球上的孩子没有太多发表个人意见的自由。

这种情况在学校里尤其明显。外婆让我去玛丽安盖博学校上学,这所学校也是属于国宅计划的一部分,同样也是由政府经营。年纪很大的约詹森太太是我二年级时的导师,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太好。我觉得她对自己的学生和学校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有段时间学校算是还满有新鲜感的,但是我对它的兴趣很快就磨光了。我很难适应的是,老师们只教他们觉得小孩子应该要知道的东西,但这些都是每个人在家里就应该要学会的基本事情。

有太多时间都浪费在死背各种信息,而这些信息对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帮助,除非我们要去上益智节目或是去参加比赛。

从一开始我就发现到,考试与成绩制度会在孩子心中灌输一种竞争意识, 这是一种地球完全不需要的毁灭性力量。

学习速度比较慢的学生拿到的成绩就会很差,或是被送去和智力障碍的孩子一起学习。教育界人士似乎并不接受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学习步调这样的事实。

我喜欢学校里的老师、孩子们、下课的休息时间,还有午餐时间,但是上课这件事本身却非常无趣。很多孩子上课上得很开心,因为他们觉得无论学校教什么,全盘接受是件很重要的事。其实只要给予孩子们自由,让他们自己选择想学习的东西以及想在什么时候学,教育就会成功了。

我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都是一个人独处,思考各种我持反对意见的事情。我的生活中实在有太多不得不做的例行公事,耗费掉太多时间,但是不这么做我的肉身就无法活下去。可是四周到处都有很多人的身材肥胖,而且又不保持整齐干净,对自己的外观毫不在意。我后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没有 受到良好的训练,同时拥有很糟糕的饮食习惯。

到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我忍不住开始想家,想起亚蕊娜和奥丁、我父亲,以及我们在金星生活中所饱含的创造力。这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事, 无论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我在这里的生活是如此的怪异,而我却无法跟任何人分享我过去在金星的经历,这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

我想象自己回到在金星时的卧房,以及所有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想起瑞米以及所有朋友向我道别时微笑的脸庞,这些回忆总是陪伴着我度过心情低落的时刻。

有时候我好希望有人能够发现,我不是席拉。我很害怕如此深入地浸淫在她的生活中,到最后我真的会变成她。

身为席拉的我变成一个大家眼中的文静小孩。但是身为欧米娜的我却是个热情奔放而且开心活泼的人。我之所以会如此安静,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我很害怕被人说我做错了什么事。

我仔细地观察我的地球家人,从观察中学习,而不是直接针对我不懂的事发问。无论问题有多么困扰我,或者我要花多长的时间等待答案的出现,我总是想要亲眼看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问题让我非常困窘,因为大家会注意到那些我不懂的事情。

金星的人一直到我年纪比较大了之后才和我联系。他们认为除非有绝对的必要,否则最好不要干扰我。有时候,我会发现有些想法并不是我自己的,这个时候我就会意识到他们的关注以及他们给予我的内在指引。

我只在睡梦中去过杜托尼亚几次。很快地我就发现,现在的我对自己星光体的控制能力已经减弱了不少;在我形成肉身之际,它的振动频率就降低了。

大部分时间,我的脑子都被我正在地球上学习的东西给塞满了,我很少去想灵魂旅行的事。我为我的新生活奔忙,并学着按照别人对我的预期来做出反应。我仔细聆听所有人对席拉的任何看法和评价。
在这样的状况下要进行灵性练习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我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再加上许多新的肉身层界体验也让我分身乏术。

我在恰塔努加待了差不多快要两个月时,圣诞节就到了。我知道地球版本的耶稣故事,但是,装饰圣诞树和互相送礼物跟耶稣基督诞生到底有什么关联呢?我实在搞不懂。不过圣诞节倒是一年当中非常美好的时节,看起来大家对待他人的态度也变得比较和善友好。

圣诞夜时,我们在圣诞树下找到礼物,用充满节庆欢乐气氛的包装纸包着,但我们得忍住,等隔天早晨才能拆开。每个人都说这些礼物是圣诞老人送来的,但除非有人能让我亲眼看到这个人的照片,否则我不会相信他的存在。他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很荒谬,不过的确是很开心的样子。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有圣诞老人,但我一眼就能看穿大人们在欺骗小孩。或许在很久以前确实有这个人存在吧!

圣诞节早上,我们家大门外放了一个藤编篮,里面装满了火腿、鸡肉、饼干、糖果、水果和核果仁。这是我第一次在我们家里看到水果和糖果。这是美国退伍军人协会送的。

接下来就是我们拆礼物的时间了。艾伦阿姨送了我一个玩具小炉灶,我们对街的邻居道伍先生则是送了我一个铜制的玩具小床,刚好可以让外婆送我的洋娃娃睡在上面。外婆另外还送了我手套和紧身裤,还有一条连帽围巾。梅尔和班恩送了我着色本和蜡笔。我好爱画画,那是个充满创造力的活动。

唐尼和吉姆收到的礼物是玩具车和玩具枪,还有塑胶积木以及林肯木屋组合。搭玩具房子虽然很有趣,但是对我来说,外婆送我的那个洋娃娃却更有意义。

我们的圣诞大餐有鸡肉、浓酱肉汁和小面包,还有脆皮蓝莓派,这是记忆中我来到恰塔努加之后吃过最丰盛的一餐了。

接下来几年,我的生活就和一般的小孩子一样。我的年与很小,生活中也没有太多意义重大的事情。我心爱的小狗在大门前被一辆汽车撞死了;我大概经历了所有小孩子都会经历的事情吧。

我很喜欢恰塔努加这个地方。这里的风景优美,是个被高山森林和山丘树木环绕的绿色城市。很快地我就知道,美国内战时一场很有名的战役就在这城市的东边,一个叫做传教岭的地方进行。附近的瞭望山和其他许多地方也都是知名的观光景点。

恰塔努加让我最困扰的地方是这里的人对待黑人的态度。所有的黑人都聚集在属于他们的区域,那里被称为「黑鬼城」。我们住的国宅社区里连一户黑人人家都没有。这是1950年代早期的事。

由于自身的经历,所以我知道兄弟星球联盟中的黑种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个族群,他们绝对有权利为自己的血统骄傲。有太多次当我听到有人说出侮辱黑人的话时,我都只能强忍住不作声。有谁能够理解或宽容一个孩子为另一个种族的人辩护呢?这么做只会给我自己招惹更多麻烦。所以我学会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对黑人的侮辱和轻慢。

我在恰塔努加住了快要一年,才和我地球上的母亲唐娜首次碰面。我经常在心中想着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而我实际上也真的非常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不过我从来不担心她会发现我不是席拉。

某天夜里当我正在熟睡时,我彷彿隐约听见外婆和一个女人在走廊说话,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那是梦吗?我没力气爬起来确认这件事。

接着我发现她来到我的床边,然后在我身旁躺了下来,我直觉地用我的手臂环抱住她的脖子跟她撒娇,我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早上醒来为止。

一双大大的蓝眼睛里充满了爱,直视着我的双眼,我的心里满溢着喜悦。我的手臂依然紧紧绕在她的脖子上,我知道她在等我醒来,非常开心我离她这么近。她很爱我!

「哇,你终于醒来了呀,贪睡虫!」
「妈妈!」我大喊,我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
「我的宝贝过得还好吗?」她紧紧抱着我,用哽咽的声音说道。
「我好高兴你在这里,妈妈。」

唐娜哭了起来,而我也是。

她说她想要带我去一个特别的地方,问我有没有特别的衣服可以穿?

我跟她说我有,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与她血浓于水的亲近。

「我看了你的衣橱,」她说:「我发现外婆让你穿得非常好。你一共有二十七件洋装!」她一件一件地数过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会有二十七件洋装,连我自己都没有那么多呢。」

我跟她说,外婆会到市区的服饰店去看橱窗里最流行的样式,然后回家之后,她就会用她帮别人做衣服剩下来的布,帮我依样画葫芦地做出那些洋装。 这就是我可以一直可以打扮得很有型的原因。

多亏了外婆,我才能成为在学校里获选最佳衣着奖的女生。

早餐后,妈妈和我一起到市区去购物。她认为我需要一件雨衣,但是我们逛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一件我喜欢的——非常漂亮的天空蓝,不是一般的黄色或黑色雨衣。

接着我们在一家小汉堡店吃了午餐,完全不是什么时髦的餐厅,但我吃掉了一整个汉堡,还有薯条和汽水。从奥丁姨父让我试吃美国食物之后,这是我第一次在餐厅里吃饭。真是非常美味的一餐。

我很喜欢和妈妈在一起,这时的我能够完全放松。不知怎地,她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她那个特别的小女孩。这是一种我在地球上尚未体验到的温暖和亲密感;我好喜欢这种感觉。而且我丝毫不怀疑我们两人曾经一起共度过好几世的人生。

回到家之后,我立刻开始在妈妈买给我的着色本上画图——这是那种每个区块都标示了该画什么颜色的着色本。我给她看我画的第一页时,她非常惊讶。她很想知道我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字呢?每一种颜色我都画对了。外婆和妈妈针对这一点谈论了好一会儿,而我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直在一旁保持沉默。

接下来几年之中,妈妈会不定时地来探望我们,通常是一年一次,只要她找到可以暂时离开C.L.身边的一小段时间。据我所知,她和C.L.在一起的生活越来越难熬。

我几乎是立刻就和妈妈难分难舍了。在她来看我的那段时间里,只要她跟朋友出去而不是在家陪我,我就会哭上一整晚。还是孩子的我很不可理喻。我对她那种深刻的情感,还有只要在她身边我就能感觉到的那种温暖,有时候会让我迷惑。这个灵魂究竟为什么会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我们在前世中究竟一起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我才会有这样的感觉?一直等到多年后我才终于知道了答案。

到我十岁的时候,我的人生出现了变化。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开始对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在玩耍,而且很享受玩耍所带来的乐趣。而现在的我则开始对人生怀有热切的兴趣;我正处于从小孩转变为青少女的阶段。

在家里的生活很美好也很平静。我总是很期待梅尔和班恩把乐团成员带回家里来练习,然后大家一起玩乐。班恩是鼓手,梅尔是贝斯手。这种时候我就可以跳舞。不管什么时候,只耍班恩为我弹吉他,我就会练习跳芭蕾。看到我跳舞的外婆很肯定,我将来长大一定会成为芭蕾舞者。

我发现跳舞的时候我可以做回自己,真正的自己,至少一小段时间。每当音乐响起而我完全沉浸在旋律的舞动之中时,我就再次变回了欧米娜。我经常会想,如果我们家不是这么穷的话那该有多好啊。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可以买架竖琴。

我也很喜欢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起玩耍,我们组成一个小团体,一起喝柠檬汁、吃饼干,一起扮过家家、玩马戏团的杂耍游戏,还可以打躲避球和垒球。 夏天的时候,有几天我们可以在户外待到很晚的时间,通常可以到午夜,大人会坐在室外聊天,而小孩子就在国宅社区的街道上奔跑嬉闹。

通常我不会去玩有竞赛性质的游戏,也不会在玩的时候满脑子只想着要赢。很困扰我的一点是,赢的人会很骄傲,而且会嘲笑输的人,这么一来输的人就会诉诸武力来对抗。人生已经够严肃了,游戏应该单纯只是为了乐趣。 每次只要一说到玩游戏,我几乎都会变成带头的人。也许是因为我的脑袋里总是会冒出崭新又刺激的点子,而外向的我很喜欢分享我所知道的事以及我的感受。

我很少会对其他孩子怀抱批评的态度。我总是会试着去和那些被排挤的人做朋友,用平等的态度来对待他们,而这么做有时候会让我自己也变成被排挤的人。我开始越来越少自怜,也越来越不觉得自己的困境有什么大不了。因为我忙着学习太多新的课题了。

在与邻居孩子们的玩耍之中,我学会了许多关于这个世界和大人的事。孩子们的态度和习惯都是直接从他们的父母亲而来,而非来自于他们个人自身的体验。他们会跟随着父母一起咒骂他人,也会复制父母亲对政治和黑人的看法。有些孩子讨厌总统只是因为他和他们的父母不属于同一个政党。苏联人全部都是坏人,因为他们计划要轰炸我们。所有人都想要长大之后加入军队,因为爸爸和爷爷还有所有叔叔伯伯都出征保护美国去了。大人们的态度同样也是从他们父母的身上学到的。

信仰虔诚的基督徒似乎不像其他人一样对黑人有那么深的偏见。比方说,外婆会额外留一些食物下来给火车站的流浪汉,他们有时候会来敲我们家的门。她认为只要自己对他人乐善好施,神也会对她仁慈慷慨。我从她身上学到了关于慷慨很重要的一课,乐于施予的人总是能够拥有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我也发现,大人很容易会受到别人说的话或想法所影响。而且每个人都在干涉别人如何过生活。

我很讨厌时时刻刻都有人跟我说该怎么做,但是我必须接受自己只是个孩子。这真的很奇怪,孩子们的聪明才智很少得到重视,而且可以自己作选择的自由也很有限。大人说的话就是铁律,不能有任何质疑。

大家都期待孩子们长大后能成为父母亲的延续,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这并不是刻意造成的,而是因为大家不了解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立的灵魂。 用父亲或亲戚的名字来为孩子命名,这就已经剥夺了他们的个体性。每一个名字都有其特有的振动频率,而拥有相同名字的人也会产生因果关联。

很常见的一种态度就是你一定得是个赢家,要不然就是得拥有大量的某种东西——金钱、才华、美貌——如此才能在这个世界占有一席之地。我不了解这种想法,花了很长时间我才终于接受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我知道这种态度带来了非常非常多的苦难。

我不懂一个人长得是美是丑有什么关系,因为内在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肉身身体只不过是个外壳罢了。

我在地球上的一生中,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活在异世界的外来者。当我还是个在恰塔努加的小女孩时,我经常会出声响应别人心里的想法。我也会在别人还没有开口要求或发问之前,就帮忙去跑腿或是回答问题。这让我的家人非常困惑,而我也必须非常小心不要这么做。很快地我就发现,很多人都会对他们不懂的事感到非常恐惧。好像只要是他们不懂的事,都会引发他们的负面反应。

也因为我以灵魂而非肉身的角度来看待所有人,让我显得与众不同。我很少会对别人的愤怒或负面情绪做出回应,因为不回应是唯一能够回避攻击的方法。这样一来负面能量就无处可去,只能回到发出负面能量的人身上。一个生气的人只会变得更生气。

如果有人刻意想要伤害我或是我的朋友,我也还是会生气的。我总是会帮那些受到欺负或是被骚扰的邻居小孩们出头,我也经常在情感上受到伤害并放声大哭,因为我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何如此残酷。

沟通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问题。我的英文一直不是很好,举凡拼字或发音都不太正确。直到今天,我还是常常会明明想要使用某个字眼,却误用了另外一个,这实在让我非常沮丧。

一开始我非常认真地看待大家所说的每一句话。某次有个亲戚在吃晚饭前对我说:「去把你的脸洗掉。」 〈注:原文为Go wash your face off,虽然意思是「去洗脸」,但照字面解读起来是「把脸洗掉」,造成欧米娜的困惑。〉这句话给我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大家在说话时经常都是漫不经心的。

梅尔和班恩去从军之后,只剩外婆和我两人相依为命,屋子里经常都是静悄悄的。那几年外婆对我格外地好,因为她变得非常依赖我这最后一个孙女。 过去家里有一大群孩子要养,曾几何时,却只剩下一个了。这对她来说是非常大的变化。

学校在秋季开学了之后,家里的生活又再次回归正轨。感谢我们的新老师道森太太,四年级成为非常美好的一年。

每天她都会读一则故事给我们听,但是在这之前,她都会先戴上那副超级搞笑的眼镜。每次只要她的头一动,眼镜上画着的那对眼睛就会眨个不停。我们每天都非常期待说故事的时间。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外婆前往肯塔基州的军医院进行手术治疗。那是她的其中一个儿子安排的,这样她就不必支付任何费用。艾伦阿姨住到家里两个礼拜来照顾我。

外婆前脚才离开不到十分钟,艾伦阿姨和她的儿子们就露出了卑劣的一面。在外婆面前,艾伦阿姨总是对我很好。现在,除了去上学我哪里都不能去,家里的所有家务也全部落到我身上。与此同时,她的两个儿子,唐尼和吉姆却是自由自在,他们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外婆在肯塔基医院停留的时间进入倒数,我已经等不及要见到她了。我觉得自己能够跟她住真是太幸运了,还好不是跟像艾伦阿姨这样的人住在一起。

某天唐尼和吉姆一早就跑去看电影了,而我却被派去商店跑腿采买东西。等我回家时,我发现艾伦阿姨和我的邻居准备了一大桶的啤酒正要出发去湖边。

艾伦阿姨说:「你外婆不准你去看电影,席拉。」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外婆留了张字条给艾伦,上面写着,如果唐尼和吉姆去看电影,我也可以一起去。「你也不能跟我们去湖边,因为我们要喝啤酒。」她继续说道。艾伦阿姨把前门锁上之后就走了,警告我要乖乖待在前廊。

我坐在前廊的阶梯上,用两手托着头,心情低落。这就是我今天的特别待遇,在唐尼和吉姆开开心心地享受着电影时一个人被锁在大门外,然而其实我并不讶异。过去的一个礼拜都没有比今天好到哪里去。我叹口气,不知道这一整天我要做什么才好。

但是当我抬头一看,精神立刻就振奋了起来。那是爸爸,真的是爸爸!他就在那儿,沿着人行道朝我走过来。能见到他真是太好了,尤其是在今天。

「嗨,甜心,你外婆呢?」「噢,她在医院。」我说:「她去肯塔基州动手术。」「那谁照顾你呢?」他问道。

我告诉他是艾伦阿姨,但是她今天去湖边玩,而我被锁在门外。

爸爸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她的儿子呢?」他问道。

「他们去看电影了。」我说话的声调里透着哀伤。

「这实在很不好,我没办法接受。」他愤慨地说:「你的艾伦阿姨对你好吗? 」

「唔,不好。」我坦承:「她这样对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一股脑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全说了出来。

我父亲带着我爬过一道纱窗,进到了房子里面,他承诺我在外婆回来之前,一定会让我跟他住。我们把我的行李收拾好,留了张字条请邻居转交给艾伦阿姨。对此我当然是兴高采烈,但是再怎么开心,也比不过爸爸带我回到他家附近的学校去上学的那个星期一早上。

就在我们所有小孩一起前往樱桃街上的公园游乐区时,有人从队伍后面突然冒了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咯咯笑着转头,以为会看到的是排在我后面的那个女生。

「是我的妈妈!」我欢欣鼓舞地大喊,跳上跳下。我们彼此拥抱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道。这已经是美好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再次见到她实在是一大乐事。

「噢,你外婆写信给我……我很担心你。艾伦阿姨说你和爸爸在一起。」 她带着灿烂的微笑解释着。看到妈妈这么开心真的很棒。

我们继续一路走到公园游乐区,到了之后我和妈妈两个人单独坐下来说话。她问我过得好不好、喜不喜欢上学;她也跟我说她和C.L.刚好经过田纳西,要到东岸去开一家餐厅。

妈妈陪我一起度过了说故事时间,老师同意我可以提早离校。回到佩姬和大卫的家之后,我们收拾了我的衣物,然后一起回到位在南街1821号的家。听完我遭受到的恶劣对待之后,妈妈决定要和我一起住到外婆回来为止。我感到如释重负,同时也很感激她愿意花额外的时间来陪我。

突然之间,艾伦阿姨和两个男孩对我出奇的好。几天之后外婆回来,听完这件事情的始末,她非常生气,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把我交给艾伦阿姨了。

一如往常,妈妈离开的时候我哭了,她也哭了,直到我们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之中。我无法解释对她的这份强烈依恋,就彷彿她一直都是我的母亲,只要到了她得离开的时间,我就会哭闹着要跟她一起走。

在那几年中,以及接下来的那个夏天,我时常经进出医院和诊所。有个医生说我的问题是贫血。当年的我是个病怏怏的小女孩。

自从开始吃地球的食物,我的胃就状况频仍。我经常因为胃痛而必须从学校请假回家。 其中有部分原因在于我很少吃到均衡的饮食。我的饮食中所含的蛋白质仅仅足以让我维生而已。我们大部分都吃淀粉,没有沙拉,而且几乎没有水果可吃。熟食的绿色蔬菜全都烹煮过度,而且每次吃到的肉也都过熟。我 的家人当时真的非常穷。

因为总是光着脚到处跑,再加上营养不良,我得了蛲虫病。而在那之后没多久,我又得了盲肠炎。不过我绝大多数的身体不适和病痛都来自反反复复的感冒、发烧、长疖子、长针眼,以及剧烈的胃痛。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在潜意识里始终排拒这个肉身世界吧。

身体上的病痛从来没有让我太困扰,至少不像情绪上的痛苦那样难受。如果有人对我生气,或是用很糟糕的方式对待我,这样的伤痛更甚于直接甩我一巴掌。

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到处嚷嚷自己身体痛楚的人。无论身体多难过,我都会表现出一切都好的样子,一部分原因是我觉得身体有病痛这件事很丢脸。 久而久之,因为长期处在身体不适的状态中,其他所有痛苦反而变得更容易忍受了。

活在一个总是疲倦的身体里并不容易,而且不管我想不想,这个肉身每天都得要睡觉才行。撞到东西会痛、划破皮肤也很危险,还有各种各样的细菌持续不断地攻击着身体。「这个肉身世界也太悲惨了。」我经常都会这样想。

洗澡、洗脸、梳头发、刷牙,所有这些生活琐事都是我必须接受的麻烦。

我特别不喜欢寒冷的天气;这时候我会更加意识到身体的存在,以及它的痛苦。这种肉身的不适和痛楚对我来说,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全新的生命境界。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但六年级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一如往常,学校教我们各种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东西,但大部分时间我的成绩都非常好。我在学校里最喜欢的就是美术课、球类运动和话剧。

历史课总是让我很受不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对争取自由的战争感到骄傲呢?孩子们从中所得到的印象就是,武力和抗争是保证可以达到目的的方法。

我总是在想,应该也要教大家其实还有其他调解争端的方法吧。

从这一年开始,我对男生的兴趣渐渐萌芽。在那之前,外婆总是会追问我对男孩子有没有兴趣。终于我真的对男生产生兴趣了。

我的表姊妹珍妮丝和我很喜欢在晚上一起打扮得美美的,穿上长洋装、高跟鞋,抹上唇膏,然后一起意气风发地上街去秀给别人看。外婆要是知道一定会杀了我。

我对男孩子、乐福鞋和猫王产生兴趣,要负最大责任的人是我朋友玛莉。 我并没有那么喜欢摇滚乐,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会听那种音乐。

在男孩子、化妆技术,乃至于整个青春期时光这些方面,玛莉的姐姐莉莉都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那时候她十六岁。玛莉和莉莉会一起玩一个很诡异的游戏(至少在当时我是这样觉得,我自己对此是没有兴趣):莉莉会假扮成男生,玛莉则是女生,然后她们会做爱。

唐娜再度写信给我们是接近八月的事了。一切都好转了。她和C.L.不再酗酒和打架,现在在佛罗里达海岸麦尔兹堡附近的萨尼贝尔岛(sanibel Island) 过着愉快的生活。他们两人一起打理沙堡汽车旅馆。从他们寄来的明信片看起来,那里就像就像是天堂;我看着那绵延不绝的白色沙滩和热带植物,口水直流,向往得不得了。

「如果要席拉来这里跟我们一起住几个礼拜,可以吗?」他们在信里这样问道。我想去到恨不得当天就能出发,但外婆却很犹豫。我又恳求又拜托,然后我们花了好几天讨论去那里的优缺点。

最后的转折点终于到来。外婆说:「我知道你很爱你妈妈,而且你总是吵着要找她,所以我想你应该可以去看看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实在太开心也太兴奋了。耶!我终于可以离开田纳西州去其他地方了!

那天鲍伯舅舅开车载我去客运站,我觉得自己比之前成熟很多。整个夏天外婆都在为我缝制衣服,今天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穿上。那是件白色洋装,上面印着红色、橘色,以及有如夕阳一般的黄色花朵。腰部的地方是合身的,下身是蓬裙,后方则是露背的剪裁。我也穿着妈妈寄给我的黑色皮制高跟鞋及丝袜。

就在我要上车之际,我的表姊妹安卓雅在外婆背后偷偷塞了一支口红给我。外婆一边抽烟一边跟我道别。我看着她。噢,我一定会想念这位女士,尽管穷困,她仍尽力确保我拥有一切我所需要的东西。我拥抱并亲吻了她。我真的好爱她。

公交车驶离了恰塔努加。我要自己一个人去旅行了!「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我在心里这么想。我正沾沾自喜自己像个大人,可以一个人出门,还擦上了大红色的口红,但我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地球生活的最初这几年其实受到了很好的保护。而业力所带来的严峻磨难现在才正要开始……

编辑/整理: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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