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人造变种 『好,够了。』我打断亚历山大,『在我眼里,阿纳丝塔夏只是个隐士。就算她有不寻常的能力,我还是认为她只是个人。最好这样想,再钻牛角尖下去会发疯的。不说了,快点开船发吧!』 我们花了四小时抵达偏远的村落。当我踏上熟悉的岸边时,亚历山大下了船,又想打消我的念头: 『阿纳丝塔夏离开了,弗拉狄米尔。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取消行程,不去找她了?你找不到的。』 『我要去。』正当我背起背包,我看到亚历山大从刀鞘拔出一把大猎刀。 『我扔下背包,开始找地上有没有适合防卫的东西。亚历山大却是把右手袖子卷到后肘,突然用刀割自己的手臂。他用白色亚麻领巾盖住流血的伤口,接着要我从船里拿出医药箱,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我没有多想便照做了。他后来将沾满鲜血的领巾递给我: 『绑在头上。』 『为什么?』 『至少猎人不会碰你,他们不会对受伤的人开枪。』 『你以为猎人是笨蛋吗?只要他们走近,就会发现这是假的。』 『他们不会靠近的,何必冒险呢?他们各自都有地盘和路线。旅人如果立意良善,在进入森林前会先找猎人,自我介绍并说明目的,再与猎人商量路线。如果猎人觉得对方是好人,便会提供协助、意见或亲自带路。但他们完全不认识你,所以可能会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攻击。不过,他们不会向受伤的人开枪。』 我接过沾满鲜血的领巾,绑在头上。 『也许我应该要感谢你,但不知为何我就是不想。』 『不需要,我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想做点什么。你要返程时,在岸边生个火。我会时不时经过这附近,看到烟就会来载你——如果你回得来的话。』 我走进森林时,发现离我一百公尺远的地方有两只狗。我心想:『应该是从村里来的吧。它们最好能靠近点,这样我比较放心。』我甚至试着引诱它们过来,但是没有成功,它们始终和我保护一定距离。我们就这样进入了泰加林。亚历山大吓唬不了我的,泰加林对我而言并不危险。或许是因为我觉得,阿纳丝塔夏就在这些花草树木之间,她人虽然怪了点,但心地还是很善良。但最重要的是,在这座充满障碍物,声音和空气都对都市人十分陌生的泰加林里,住着我的亲生儿子。这样想的话,来泰加林就像回家了。 从岸边走到林间空地,这二十五公里的路程比普通道路难上许多,因为得爬过倒落的树木、绕过灌木叶。以前跟阿纳丝塔夏一起走时,因为聊天的关系,我没有注意过这些障碍。现在重要的是,我不能因为这些障碍而失去方向感,所以越来越常检查指南针,心想:『阿纳丝塔夏究竟是怎么不用指南针,找到空地的?毕竟根本没有条像样的路呀。』 我每小时都得休息一下,最后在中午抵达一条宽两公尺的小溪。以前我和阿纳丝塔夏也曾穿过这条小溪。我决定到对岸的空地休息一阵子。我走在倒在溪中的朽木上,但是树干没有接到对岸,所以我先把背包扔过去,再跳到对面。这时却发生了意外——我踩到一个突起的东西。不知是扭伤还是拉伤,脚痛得不得了,甚至连头都觉得疼。我倒在地上一阵子,试着起身却发现没办法走路。我躺在地上,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开始回想脚扭伤或拉伤时该怎么处理,但怎样也想不起来,大概真的太痛了。我后来决定继续躺着,吃点东西,或许就不会这么痛了。如果不得已,我可以在这儿生火过夜,隔天应该就好了——毕竟伤口会慢慢愈合。 就在此时,我又看到狗了。这次变成四只,另一边多了两只。它们待着不走,躺在我四周十公尺处。它们品种不同,有一只是万能梗,另一只是拳师犬,其他则是混种狗——其中一只是小型犬。它们的毛东一块、西一块的,身体非常消瘦。万能梗的双眼还流着脓。我想起船长助手和我讲过这种狗。一想到现在的处境,似乎不感觉痛了。 总公司客轮的船长助手和我说过,想要弃养的饲主会把宠物载到外地丢掉。如果丢在城里,猫和狗会聚焦在垃圾堆旁,至少有些东西可以吃;如果扔在城外偏僻的地方,它们会集体猎食,人类也是其对象之一,特别是落单的人类。这些狗比狼还可怕,它们会埋伏在受伤或筋疲力尽的猎物旁边,然后一齐扑上去。成群的流浪狗之所以比狼可怕,是因为它们比狼更了解人类的习性,而且它们憎恨人类,对人类怀着愤怒。它们虽不像狼那样会猎捕野兽,却对人类相当在行。 要是其中一只受过攻击人类的训练,情况就更糟了。 我之前曾把狗带到私人训犬学校,那里会教狗如何服从指令,还会上攻击人类的训练课程。训犬师助理会穿上长袖棉袄大衣,命令狗儿狠狠攻击、紧咬不放。如果狗表现不错,就会给予奖励。训练后的狗会变得很聪明。 我在想,天底下除了人类之外,到底还有哪种生物会教其他物种攻击自己? 将我包围的狗越来越靠近。我心想:『要让它们知道我还活着,还可以活动、防卫自己。』我拿起一根树枝,朝离我最近且脱毛的大狗丢去。它躲了开来,重新准备攻击。附近没有树枝了,所以我伸进背包,要拿两个食物罐头。我才刚拿到,最小的那只狗就从后面突袭,咬掉我的一支裤管,又跳了回去。其他的狗则按兵不动,似乎是观察我会有什么反应。 我把其中一个罐头丢到大狗旁,另一个往小的方向扔。再也没东西丢了……我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 我开始想像狗群将我生吞活剥,但因为它们无法一下把我弄死,所以我会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因疼痛而抽搐。我也没办法让自己死快一点,好躲过这漫长的折磨。 读者要给阿纳丝塔夏的礼物还放在背包,里面还有要给儿子的儿童用品,可惜都送不到了。 半个背包都是读者的来信,写了满满的问题和请求。信很多,而且都很特别。他们发自内心分享生活,还写了许多诗歌。诗写得可能不是很专业,没有完全押韵,但都是好诗。现在却要消失在这儿、化为尘土了。这时,我突然灵光一闪,决定写下一张纸条,和信一起转寄给我的女儿波琳娜。我要在纸条上写,请女儿拿到足够的版税后出版这些信。不能枉费他们的一片真心,很多人或许是第一次写诗,发自内心地创造。不能让他们人生中唯一的诗就这么丢了。 要写纸条实在困难,双手一直在发抖——大概是因为恐惧吧。在这种一切显然走向尽头的处境中,为什么人的求生意志这么顽强呢?我还是写完了纸条,和信一起放进塑胶袋绑紧,以免水气跑进去。这时我发现越来越靠近的狗群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举动。它们一只接一只的远离,其中几只还立起身子看向另一边,然后再次趴下埋伏。我用单脚撑起身子,想知道它们在注意什么……我竟然看到阿纳丝塔夏沿着小溪冲了下来,她的金色秀发在风中飘逸。优雅的跑姿让我出了神,忘了自己身陷危险之中。但我突然想到:有狗!它们意识到猎物可能会被抢走,于是准备攻击冲过来的阿纳丝塔夏。 这些野性大发的饿狗会为自己的猎物疯狂奋斗到底的,阿纳丝塔夏一个人斗不过它们,它们会将她撕成碎片。我开始用余力大喊: 『停下来!阿纳丝塔夏!有狗!这里的狗很凶!不要过来,阿纳丝塔夏!停下来!』 阿纳丝塔夏听见我的大喊,但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只是把手举到空中挥舞。我心想:『她在干什么?这种情况之下,那个平常会帮她的异常现象也帮不了她的。』 我迅速从背包拿出几罐小玻璃瓶儿童果汁,开始往狗的方向扔过去,企图让它们的注意力回到我身上。有个瓶子扔到了,但它们完全不理我。 它们大概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威胁。阿纳丝塔夏一跑到它们的中间,它们便从四方同时扑向她。就在此时……哇!一定要亲眼目睹这个景象!阿纳丝塔夏将所有冲刺的力量化为旋转,突然从跑步的姿势,变成如陀螺般急速旋转,仿佛舞台上的芭蕾舞者,但是更快!野狗在撞到旋转的阿纳丝塔夏后,立刻弹起往四处飞,没有对她造成伤害。但在她停下来后,它们马上又准备攻击。 我爬向阿纳丝塔夏。她身穿薄薄的短洋装,真希望她穿的是棉袄,这样狗就很难咬透了。 阿纳丝塔夏单膝跪下,身旁都是因饥饿而几乎陷入疯狂的恶狗,但她的脸上毫无一丝畏惧。她看着我,简短的说: 『哈喽,弗拉狄米尔。别害怕,休息一下,放轻松就好。别担心,这些饥饿的野狗伤不了我的。别担心。』 两只大狗再度从不同方向扑向单膝跪着的阿纳丝塔夏。她话都没说完,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手伸向跳过来的狗,抓住它们的前脚在空中甩,接着稍微把身子转到一边,让它们撞在一起后掉落。 其他狗又趴下来,可能准备再次攻击,却迟迟没有行动。 阿纳丝塔夏起身举手,接着用力拍腿两下。这时在后方邻近的树叶中,四匹成狼瞬间跳了出来。它们的跑姿带有一种刚劲,似乎不把敌人数量和实力放在眼里,准备好要大战一场。 野狗全夹着尾巴逃跑了。狼群经过我的身旁时,我感受到它们呼出的热气。狼群后方跟着一只小狼,吃力地以小步伐、摇摇晃晃跟地上队伍,仿佛一只小牧羊犬。当它走到阿纳丝塔夏身旁时,突然用四只脚掌刹住,还翻了个筋斗。它跳起来舔了两下阿纳丝塔夏赤脚上刚刚被抓的伤痕。 阿纳丝塔夏迅速从地上抱起小狼:『你想去哪?现在还不行,你太小了。』 小狼在阿纳丝塔夏的双手中蠕动,像小狗般哀嚎。它后来自己从双手中跳开,或是阿纳丝塔夏放开它的。它一到地面,随即又舔了她的抓痕,随后跟上狼群。 『为什么?』阿纳丝塔夏走近时,我问她,『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叫狼来?为什么?』 阿纳丝塔夏露出微笑,很快地摸一摸、看一看我的脚和手,再用纯净、平静的声音说: 『请别担心。得让野狗知道人类比它们强大。它们本来就怕狼,但是它们会攻击人类。现在它们不敢了……。你别担心。我感觉到你,知道你来了……所以就跑来见你。为什么你要冒险前来?我一开始找不到你,就猜到你一个人来了……。』 阿纳丝塔夏跑到一旁拔起某几种草,再到另一边找另几种草。她把草放在掌心搓揉,接着小心翼翼地用湿润的手掌摩擦我腿上的伤。嘴里不停地念着: 『疼痛离开,疼痛快走,结婚前会痊愈的(俄罗斯俗谚,「结婚前会痊愈的」通常是用来安慰受伤的小孩)。』 我发现她常常会用一些俗谚,所以开口问她: 『你从哪学来这些谚语的?』 『我有时会听别人说各种不同的话,想知道怎么在简单的话中传达更多意思。你不喜欢吗?』 『你有时用得不是很恰当。』 『所以有时候很恰当喽?如果恰当,就表示用得很好吗?』 『什么「恰当」?』 『是你先说的,我只是重复你的用词而已。』 『阿纳丝塔夏,跟我说,这边离你的空地很远吗?』 『你已经走了一半,现在两个人走会快一些。』 『应该快不起来,我的脚现在很痛。』 『嗯 ,大概会痛一阵子。先让脚休息一下,我来帮你。』 阿纳丝塔夏轻松地提起沉重的背包,背对我单膝跪下: 『抓着我,爬到背上吧。』她说话简短又坚定,我二话不说爬到她的背上,双手绕着她的脖子。阿纳丝塔夏轻松又迅速地起身,接着连蹦带跳地跑了起来,还一直跟我说话。 『你不觉得重吗?』我过了一会后问她。 『自愿的负担永远不沉重。』阿纳丝塔夏回答,并笑着说:『我做牛做马,我亦男亦女(俄罗斯二战时流行的歌曲。当时多数男人被派往前线作战,女人只好扛起男人的粗活和家中的生计。现在随着时代的变迁,该谚语也带有嘲讽男人没担当的意味)。』 『停,放我下来,我要试着自己用走的。』 『可是我不觉得重呀,为什么要自己用走的?』 『你刚说什么「亦男亦女」?』 『大家都这样讲嘛,我用得不恰当,是不是?我冒犯到你了吗?』 『算了,不重要。我只是想自己走看看。你再帮我拿一下背包就好。』 『如果真的要走,你的脚至少还要再休息一小时。你在这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阿纳丝塔夏离开了一下,回来时拿着一把不同的草,又在我脚踝四周涂抹起来。她随后坐在我身旁,看着背包狡猾地笑了一下,然后突然问我:『弗拉狄米尔,背包装了什么呀?』 『一些读者的信,还有他们送给你的礼物。我也买了一些东西给儿子。』 『不如趁你休息的时候,给我看看有什么礼物吧?』 『那你会让我见孩子——我的儿子吗?你该不会又要说我没净身,所以不能见他吧。』 『好吧,我会让你看看儿子。但不是马上,明天再见。你得先知道怎么和他沟通,见到后很快就会懂的。』 『那就明天吧。』 我打开背包,先拿出要给阿纳丝塔夏的礼物。她小心地接过每一样东西,好奇地观察,还用手摸一摸。她摇着瓦尔代(瓦尔代Valday位于莫斯科与圣彼得堡的中间,十八至十九世纪为俄罗斯的制钟重镇,专门生产马车前吊挂的铃铛和教学所用的大钟)的铃铛——是奥尔嘉.西多罗夫娜送的。我还递给她颜色鲜艳的大方巾——瓦伦缇娜.伊凡诺夫娜送的,她也是心地善良的女性。我突然发现:女人终究是女人,很多方面都一样。 阿纳丝塔夏拿起方巾翻面,做了各式各样的花招。她把方巾绑在头上,仿佛『阿伦努什卡巧克力』(俄罗斯著名巧克力,原名应该为阿伦卡巧克力Alyonka,包装因有个绑着头巾的可爱娃娃头而闻名)上的图片。她还展示了许多绑法。 阿纳丝塔夏笑着把方巾绑在头上,看起来像吉普赛女郎。后来又披在肩上,在我面前跳起类似民俗舞的舞蹈。接着细心地将方巾折好,放在四散于草地的礼物上,然后对我说: 『弗拉狄米尔,请帮我和每个人说谢谢。感谢每位女性用她们温暖的心意送这些东西。』 『我看到她们一定会转达的。但没有东西给你了,剩下的不是你的,是给儿子的。都是他需要的东西,你用不到,所以到了空地后再给你看吧。』 『为什么现在不给我看呢?反正都坐在这儿休息了。我真的很想看。』 我不想给她看我给儿子买的东西,因为我还记得她在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你想要给儿子各种没有意义的玩意,但他完全不需要。那玩意只是用来满足你自己,好让你可以说:「我是多么关心孩子的好父亲啊!」』不过我还是决定给她看了,因为我也很好奇,她会怎么看待我们文明对孩童的关爱。我首先给阿纳丝塔夏看尿布,并说明这能有效吸收湿气,当婴儿排尿时,皮肤不会因此出汗。我对她复述电视广告的内容,给她看婴儿食品。 『阿纳丝塔夏,你看,这是婴儿食品。这很棒,富含孩童所需的一切物质,还能补充维他命。重点是,准备起来一点都不麻烦,只要倒进温水就行了。你懂吗?』 『我懂。』 『所以说,我们技术治理世界的工厂烟囱不是白冒着烟。在这些烟囱底下,也有制造婴儿食品和包装的工厂。包装上画的孩子笑得多么灿烂、容光焕发,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最后给她看儿童积木,并立刻向她介绍: 『这是儿童积木,这可不是没有意义的玩意。上面写着「有益孩童智能发展」,可以按照图片做成汽车、火车头、飞机、房子等等。不过这之后再给儿子玩吧,现在还太早了,他肯定还搞不懂这些东西怎么移动、怎么飞。』 『怎么会太早?他现在就可以明白。』阿纳丝塔夏回答。 『喏,积木会帮助他明白吧!』 『你这样觉得?你确定吗?』 『不只我这样想,阿纳丝塔夏。很多科学家——研究孩童心理的心理学家——也这么认为。你看,他们还在大纲里写下自己的结论。』 『好,弗拉狄米尔,没关系,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但先请你看看儿子如何生活,你再决定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好,你说了算。我会看看再决定的。』阿纳丝塔夏没有和我争辩我带来的东西,这点让我很高兴。 『不过你先把背包藏起来吧。决定之后,我再回来拿最需要的东西,或是整个背包都拿。背包太重了,毕竟你的脚还在痛,你又不让我背你。』 『嗯 ,好吧,先藏起来。』我同意她的提议,『不过我们还是把信带着。里面写了好多问题要问你,我没办法全部记下来。』 『好,信就带着吧。』阿纳丝塔夏附和。她带着装着信的袋子,而我扶着她的肩膀,一起往她的空地前进。 到了她的空地时,已经是深夜了。 那里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房子,甚至连个茅草屋都没有,我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就连心情也变好,内心感到平静。一股睡意向我袭来,大概是昨天和亚历山大聊了一整晚都没睡吧。我心想:『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是我居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这种回家的感觉,显然不是因为房间有多大(睡城堡也一样),而是有别的原因。』 阿纳丝塔夏随即带我到湖边要我洗澡。我完全不想洗澡,但我想现在最好什么都听她的,才能快点看到儿子。 我洗澡后走到岸上,却觉得比水里还冷。阿纳丝塔夏用双手拍掉我身上的水,用某种草替我擦身体,让我的身体热了起来。接着她拿出自己的洋装,笑着说: 『弗拉狄米尔,穿上吧,当作你的睡衣。你的衣服要泡一下再洗,上面的味道太浓了。』 我穿上阿纳丝塔夏的洋装,理解到一定要去除味道。 『这是为了不要吓到儿子吗?』 『对,也是为了他。』阿纳丝塔夏回答。 『但只穿一件洋装,睡觉会冷的。』 『别担心,我已经替你安顿好了。你会好好地睡一觉,不会觉得冷。你可以把装信的塑胶袋枕在头下。我都帮你想好了,你会睡得很好,不会冷到的。』 『又要叫熊替我取暖吗?我不想跟熊睡,一个人就行了。』 『我已经帮你铺好床,让你不会觉得冷或热。』 我们走到之前睡觉的洞穴。她在拨开悬挂在洞口的树皮后,我闻到了一阵宜人的干草味。我爬进洞穴后,陷在草堆之中。这时,一股美好安适的睡意笼罩在我身上。 『你可以盖我的短衫,不过就算不盖也不会冷。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睡在你旁边,让你温暖一点。』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她说的话,回答: 『不用了,你跟儿子睡吧,替他取暖……。』 『别担心,弗拉狄米尔。儿子现在可以自己做很多事情。』 『他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他还小……。』我话没有说完,就深深进入了甜蜜又祥和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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