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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细雨

《鸣响雪松》2-俄罗斯的鸣响雪松(在线聆听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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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20 俄罗斯的鸣响雪松
我决定回去我租的套房。春天已轻抚着莫斯科。厨房只剩下半瓶葵花油和糖,需要补充食物,所以我决定把我冬天戴的貂皮帽卖掉。那是真皮,不是仿的,所以很贵。当然现在戴已经过时了,但至少能替我换来一点东西,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向莫斯科为数众多的其中一个市场。我来到卖水果和杂货的摊位,他们看了看帽子,没有急着要买的意思。就在我决定要降价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男人,他们拿起帽子翻来翻去,检视上面的毛皮。
「试戴一下,你去跟谁要个镜子。」其中一个对他的伙伴说,并建议我们到旁边等。
我们走到这排摊位尽头的一个小角落,等他朋友拿镜子过来。没多久,他却从我背后悄悄地出现,往我后脑送上一拳,我立刻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模糊。我勉强靠着栏杆没有倒下,等我站稳,我的顾客早就不见了,帽子也是。只有两名妇女在一旁叹气表示同情:
「您还好吗?这些畜生。您坐一下吧,这儿有个箱子。」
我靠着栏杆再站了一阵子,才慢慢地离开市场。天空下着春天的毛毛细雨,我在马路边停下来,好看清楚左右来车,准备过马路。我的头痛得嗡嗡作响。一台车在我打哈欠时近距离开过,溅起地上的泥水,弄得我整个裤子外套都是。
正当我思考该怎么办,还没移动半步时,一台卡车又溅起相同的水花,这一次甚至溅得我满脸都是。我远离路边,移到摊位的遮棚下躲雨,想着接下来怎么做才好。
我这副模样,他们当然不会让我进地铁。距离我住的地方有三站,可以用走的,可是依我这副模样,警察会把我当成醉汉、流浪汉或可疑份子拦下来,还要在他们问话时辩解自己的清白。我又可以对他们说什么呢?我现在到底是谁?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男人。他慢慢地走着,手里拿着两箱空瓶子,看起来就是个经常出现在摊贩四周、酒不离身的流浪汉或酒鬼。我们四眼相对,他停下来,把瓶子放在柏油路上开始对我说话。
「你在那里看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走开。」他用冷静但毫不退让的口气对我说。我一点也不想,也没力气回嘴或争辩,我说:
「我没有要抢你地盘。等我差不多可以走了,我马上就会离开。」
不过他继续跟我说话:
「要去哪?」
「不关你的事,我走就对了。」
「你走得到吗?」
「走得到,只要没人碍着我。别过来。」
「你这样子,站不了多久,也走不了多远。」
「干你什么事?」
「流落街头?」
「什么?」
「啊,新来的。好吧,就让你暂时在这歇一会儿。」
他拿起箱子走开了。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又开始跟我说话:
「跟我来。」
「去哪里?」
「在我那儿待个三小时左右,或者待到早上,等你干了,你再上路。」
我跟在他后头,问他:
「你的房子离这里很远吗?」
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的房子,你就算走一辈子也走不到。我的房子不在这,不过有我的秘密基地。」
我们走到一栋大楼的地下室门口,他叫我在旁边把风,等到附近都没有居民了,便用一个像钥匙的东西把门给打开。
地下室比外头温暖。热水输送管线外面包的隔热层被刻意拆掉了——大概是某个流浪汉拆的——所以特别温暖。其中一个角落堆了一些破布,一丝光线从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上头。我们走向另一个较远的空旷角落。
他从手里那包东西拿出热水瓶,打开盖子含了一口水,像喷雾器一样朝四面八方喷水。他解释说:「这样灰尘才不会到处乱飞。」
接着他移开立在角落的一块木板,从墙壁夹层取出两片用大塑料膜包起来的夹板,和一些同样用塑料膜包起来的厚纸板,在地板上铺好两个自制床板。他从角落拿了一个空罐头,点燃里面的蜡烛。罐头盖是干净的,开到一半,微凹成一个半圆形,形成反光镜。这小小的设备照亮了夹板边缘,和夹板之间半米的空间,他就在这空间铺了一张报纸,随后从他那包东西里面,取出一块起司、面包、两盒优格。〔优
格,yogurt(酸奶)的音译。一般管凝胶状酸奶称优格,较有流动性的叫优酪乳,英文中都是一个东西——yogurt。〕他细心地切着起司,说:
「还站着干嘛?坐啊,把外套脱下来放在管子上,干了以后就可以清理干净了。我有刷子。裤子就穿在身上让它干吧,别弄得太皱。」
他同时拿出两个封起来的一百公克伏特加杯,我们坐下来吃晚餐。整个地下室都是灰尘,他刚刚打理过的这个角落,却很干净舒适。
我们举杯敬酒时,他自我介绍:
「叫我伊万吧,这里不加父名。」
虽然地下室里满是灰尘,但他自制床板、把食物整齐铺在报纸上的熟练动作,在这个地下室的角落营造出干净舒适的氛围。
「你有什么比较软的东西可以垫吗?」吃过晚餐后我问。
「这里不能放布,布会脏掉然后开始发臭。那个角落的邻居……他们有两个人,有时候会出现,那里被他们那些布搞得又脏又恶心。」
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不知不觉,我开始跟他讲起遇到阿纳丝塔夏的事,讲起她的生活方式和特殊能力,讲起她的光线、她的梦想,和她渴望实现的理想。
他是第一个听我讲阿纳丝塔夏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聊阿纳丝塔夏的奇特之处,为什么要告诉他阿纳丝塔夏的梦想,还有我是如何承诺要帮助她的。我试图以纯净的立意组织企业家结社,结果我错了,我应该先写书。
「所以现在我要开始写书,并且想办法出版。阿纳丝塔夏说必须先有那本书。」
「你确定你写得出来,而且没有钱也能出版?」
「我连自己确不确定都不知道,总之我会朝那方向努力。」
「也就是说,有这样一个目标,而且你准备要达成这个目标?」
「没错。」
「然后你相信一定可以达成?」
「我必须试试看。」
「对……一本书……你需要很好的艺术家帮你设计封面,他必须用心设计,准确传递出这本书的思想和目的。没钱怎么请得起艺术家呢?」
「只好不请艺术家,也不特别设计封面了。」
「一定要好好做对这件事,搭配一个完全跟内容吻合的封面。要是我有图画纸和画笔、颜料就好了,可惜这些东西现在都很贵。」
「你是艺术家?职业艺术家?」
「我是一名军人,但我从小就爱画画。我参加过各种艺术性质的社团。后来,只要我一有零碎的时间,我都会拿来作画,画完了再送给朋友。」
「既然你无时无刻都想作画,怎么会让自己成为军人?」
「我的曾祖父是军官,我的祖父和父亲也是。我敬爱我的父亲,我感觉到、也知道他期望我成为什么,我尽力符合他的期望,并且升到了上校。」
「哪个单位?」
「主要是在苏联国安局(KGB),我从那退役的。」
「被裁还是被辞退?」
「我自己递的辞呈,我再也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么?」
「你知道吗,有这样一首歌,歌词是:“军官,军官,你的心脏是靶心。”」
「有人想谋杀你?想取你的性命?对你开枪复仇?」
「当军官常常中枪,但军官为了保护跟在后头的人,永远要往枪弹前进,不会去想自己的心脏被瞄准了,而且最致命的一击通常来自背后——完全命中、在无声无息中爆炸、直接对准心脏。」
「什么意思?」
「还记得重建前的日子吗……像是5月1日、11月7日〔分别为五一劳动节和十月革命纪念日,但在苏联解体后都一度停办盛大的游行活动。〕这样的国定假日,浩荡的队伍齐声大喊:“胜利”、“荣耀”、“万岁”……我和其他军官——不止是国安局的——都因自己身为这群人的护卫盾牌感到光荣。保护这些人,就是大多数军官生命的意义。「后来重建、开放〔戈巴契夫在1985年提出的改革开放政策,使人民获得更大程度的言论自由。〕,出现了其他口号。我们国安局军官,变成猪狗不如的畜生。我们成了刽子手,我们选错了保护的对象。曾在红色旗帜下列队游行的人群跳到别的旗帜下面,把我们列为罪人。
「我太太小我九岁,是个美丽的女人……我以前深爱着她……现在也是。她曾经以我为荣。我们有一个孩子,一个独生子。也是人家说的老来得子。他现在十七岁了,一开始也深深以为我为荣、尊敬我。
「这一切开始以后,我太太开始变得沉默,不愿意直视我,开始因我感到羞耻。我递了辞呈,找了一份工作,在商业银行当警卫,把国安局的制服永远藏起来。然而我太太和儿子始终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一直悬在半空中。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是没有办法回答的。他们从报纸和电视荧幕上看到了答案,显然我们这些军官除了享受夏屋和武力镇压,什么事也没做。」
「不过电视里上级军官的奢华夏屋都是真的,不是造假的图片。」
「没错,是真的,不是图片。许多人会指控这些夏屋的主人,然而这样的夏屋,跟指控者今天所拥有的比起来,不过是可怜又寒酸的鸡舍。你有豪华游轮,那可比将军的夏屋多得多,然而一个将军得先进军校、挖壕沟,再成为中尉、从一个军营搬到另一个军营。他就跟其他人一样,为了孩子,希望能拥有夏屋,拥有房子。谁又会想到有多少个夜晚,他得从夏屋温暖的被窝里跳出来,进入备战状态。
「过去的俄罗斯器重军官,给他们分配了大量土地,现在却认为一个夏屋附带一千五百平方公尺的地对一个将军来说太多了!」
「以前的生活跟现在不一样。」
「再也不一样了……但……矛头第一个指向军官。「军官进入参议广场,为人民着想,后来却被处以绞刑,丢到西伯利亚的矿坑。没有人为他们挺身而出。
「为了沙皇,为了祖国,在战壕里奋力对抗德军。革命爱国主义者却在沙场后方准备好比铅弹更可怕的枪弹,瞄准他们的心脏,等着他们回家。“残忍的白军”——从战场返回、试图建立秩序的军官被冠上这样的称号。到处混乱崩坏,过去的价值——物质和精神的价值——被焚烧、践踏。对那些军官而言,是极为艰难的时期,于是他们走出去,穿好整洁的衬衣、套上制服,进行心理攻防战。心理攻防战是什么,你知道吗?」
「电影里看过,一种吓唬敌人的战术。电影《夏伯阳》(Chapaev)里面,机关枪扫射列队前进的白军,一些军官倒下后,队伍又重整成新的队形,向前进攻。」
「没错,倒下后继续前进。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进行攻击。」
「那为什么继续前进?」
「军事演练上,任何攻击都要以我方损失最低的前提下,掳获或歼灭敌人。进入枪林弹雨、占领对方壕沟,这些只有在你有意识或下意识为了达成别的目的,才有可能进行。」
「什么目的?」
「也许,以违逆军事法则、赔上自己性命的举动,要射击手停下来去思考,去理解,而非射杀这些列队前进的人。」
「那么,他们的死,不就类似耶稣基督被钉上十字架?」
「类似,但一般人多少都还记得耶稣基督,这些列队前进的军官及年纪尚轻的号角手,却被世人遗忘。也许他们穿着整洁衬衣、套着军官制服的灵魂,依然踏步迎向我们射出的子弹,向我们呼喊,要我们停止,仔细思考。」
「为何向我们呼喊?他们中弹时我们甚至还没出生。」
「我们当时还没出生。但是今天,子弹还在飞着。发射这些新子弹的,不是我们,还会有谁?」
「确实是。子弹到今天还在飞,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停下来?你为什么离开家里?」
「我再也忍受不了那种眼光。」
「哪种?」
「有天晚上我们在看电视。我太太在厨房,我儿子跟我在看电视。一个政论节目开始了,在谈国安局,夸大抹黑得很明显。我故意拿起报纸假装在看,表现出对这节目没兴趣的样子。我希望我儿子转台,他对政治话题没兴趣,只爱音乐。但他没转,我把报纸弄出声音,用眼角的余光看他——我看见他坐在椅子上紧抓着扶手,抓到手失去血色,整个人一动也不动——我知道他没有转台的意思。我把脸埋在报纸后面尽量忍耐,直到我再也忍不住,我把报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跳起来大吼:“关掉!你关不关?”
「我儿子也跟着站起来,但他没有走向电视,而是不发一语盯着我。电视继续播……我儿子瞪着我。
「那天晚上我留下一张纸条,说:“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就永远离开他们了。」
「为什么永远?」
「因为……」
我们俩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当我试着把自己在夹板上弄的舒服点准备睡觉时,他又开口说话了。
「所以,阿纳丝塔夏说要带人穿越黑暗力量时光?“我会带人穿越,然后画下句号!”」
「没错她这样说了,而且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她应该挑选出一支精锐部队,我愿意当她部队里的士兵。」
「什么部队?你没搞懂。她不可能使用暴力,她想用其他方式影响别人,她要用她的光线。」
「我有一种感觉,我认为,她能做到。很多人都会想被她的光线温暖,但只有少数人会了解,自己也必须动脑。阿纳丝塔夏需要我们的帮忙。她只有一个人,连一个小小分队也没有。她召唤你,请求你,你却窝在地下室,搞得跟流浪汉一样,好一个企业家啊!」
「你也一样,国安局长官,窝在这里呢。」
「好了,睡吧,下士。」
「你的营房有点儿冷呢。」
「难免的。把身体捲起来,保住体温。」
他爬起来,从夹层取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起来的东西,盖在我身上。昏暗的烛光中,他大衣上的三个星星肩饰在我脸庞发亮。盖上大衣身体变暖,我就这么睡着了。睡梦中,我听见在角落堆积破布的流浪汉们回来了,看我在这过夜,向上校勒索一瓶酒。他答应明天就给,但他们坚持现在给,还威胁他。上校移动了他的夹板小床,摆到我和这些流浪汉之间,
说:「想动他,先跨过我的尸体。」然后躺在他的夹板上,把我和流浪汉们隔开。一切又归于平静。我觉得温暖又心安,直到上校摇我的肩膀我才醒来。
「起来了。起床。我们要离开这里。」
从雾雾的地下室窗户看出去,天空才刚开始出现些微光线。我从夹板坐起来,感到头痛欲裂,呼吸困难。
「还很早,天都还没亮呢。」
「再过一会儿就太迟了,他们混了粉末点燃棉花,老把戏了。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窒息昏死过去。」
他拿着一支铁撬之类的走向窗户,开始扳动窗架。那些流浪汉已经把门从外面反锁了。他把窗架挪开,打破玻璃,钻到窗台上。地下室的窗口正对着一个被栅门盖起来的水泥凹井。上校接着开始摇动栅门,想让它脱离固定住的地方,但没有成功。我靠着墙边,头还在晕。上校从窗户破掉的地方探头进来,向我下达指令:
「蹲低,底下烟雾比较少。尽量别动,吸气吸小口一点。」
他用肩膀撞开栅门,将栅门推开后,把我拉了出来。我们坐在地下室窗外的水泥地上,静静地吸着莫斯科清晨破晓前的空气。晕眩感逐渐消退,开始有点冷了。我们俩各怀心事默默地坐着,然后我说:
「你的邻居不是很友善,难道这里归他们管?」
「这里每个人的事归自己管。那是他们的手段,把无家可归的人带来这里,跟他索讨过夜费,要是不给,就在杯子里掺东西,或是等他睡着用烟熏他,像对我们这样。那人身上要是还有东西,就一次搜刮,把想要的全部拿走。」
「身为一名国安局军官,你竟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你大可揍他们一顿,让这种事情消失。还是你只坐过办公室,像个公务员,整天处理文件,连擒拿术也不会?」
「我需要在办公室值勤,也需要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执勤。会擒拿术是一回事,用上它又是另一回事。面对敌人是一回事,面对一般人又是另一回事,我有可能拿捏不准而施力过当。」
「你当他们一般人?你在这里高谈阔论的时候,他们正在抢劫,随时都有可能杀人。」
「他们的确随时都有可能杀人,但靠武力是制止不了他们的。」
「我们差点就死了,你还在讲大道理。我们勉强逃过一劫,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们这样幸运。」
「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们这样幸运……」
「既然你明白,为何光讲大道理,不去行动?」
「我不能打人。我说了,我可能会拿捏不当。回你的基地吧,天已经亮了。」
我站起来和他握手告别。
走了几步后,他从背后叫我:
「等等!回来一下。」
我朝着坐在水泥地上、无家可归的上校走去。他头低低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叫我?」我问。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确定可以?」
「可以。离这不远,只有三个站,我走得到。」
「我是说,你可以达成你的目标吗?确定吗?写一本书并且出版?」
「我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了,先写写看。」
「阿纳丝塔夏说你可以?」
「她是这样说的。」
「那你怎么没有马上写?」
「我认为另一件事比较重要。」
「意思是你没有能力确实执行命令?」
「阿纳丝塔夏没有命令我,而是请求我。」
「她请求你……也就是她的战略、策略都想好了,你却擅
作主张,把事情搞复杂了。」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下给你的命令,最好认真听。来,拿去。」
他递给我一个用小塑料袋包起来的东西。我一翻开,看见塑料袋里装着一枚结婚金戒和十字架银链。
「人家会用半价跟你收购,就给他们半价吧,可能还够你走下去。找不到地方住的话,回来这里。我会应付他们……」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可能收下!」
「别说了。你该走了,走吧。注意!向前——走!」
「我说了不能拿!」
我想把戒指和链子还给他,却对上他既是权威又是哀求的眼神。
「向后——转,向前——看!齐步——走!」他压低音量小声地说,声音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过一阵子,已经远在我后头的他,传来小声的一句:「一定要办到。」
回到住处以后,我想好好睡一觉或躺一下,却一直想到流落街头的上校。我换上干净的衣服出门去找他,一路想着:
「说不定他会愿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没有什么是他适应不了的。他做人实际又干净利落,还会画画,说不定可以帮我画封面。而且我们两个一起,比较有办法赚些钱当房租,下个月我已经缴不出来了。」
等我走到我俩凌晨爬出来的地下室窗口附近,看见那里围了一群人——大楼住户、警车、救护车。
流落街头的上校眼睛闭着躺在地上,面带微笑,全身被湿土弄的脏兮兮的,没有生气的手握着一片红砖,一个破掉的木箱立在墙边。法医在小本子上写东西,他站在另一个脸孔扭曲、穿着破烂的尸体旁边。
旁边大概是大楼住户的一小群人中,有个女士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遛狗时看到他——脸上挂着微笑的——站在箱子上,面对墙壁。然后他们,三个看起来像流浪汉的人,两男一女,朝他背后走过来。其中一个男的把箱子用力一拉,害他摔倒在地上。他们开始用脚一直踢他、骂他,我朝他们大喊一声,他们才没有继续打他。这个微笑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很勉强才站得起来。他叫他们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他们又开始破口大骂,准备扑向他。就在他们靠他很近的时候,他突然一出手,就直接用手掌侧边击中那个踢倒箱子的
喉咙。他连先握拳晃动一下、瞄准位置的动作都没有,就打得那个人站不起来还一直咳嗽。我又对他们大叫,他们两个立刻跑掉。那个女的先跑,另一个男的跟在她后面。这个微笑的抓着胸口。要是他心脏被打出了问题,应该先坐下或躺下才是,可是他走去箱子那里。他脚步很慢地走过去,把箱子移到墙边,扶着墙后站上去。情况很不妙,谁都看得出来。他开始往下滑,手里拿着红砖还在继续画,一直画到倒地不起,最后他脸部朝上倒在墙边。我跑过去一看,他已经没了呼吸。他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他为什么要站在箱子上?」我问这名女士。
「对啊,为何他心脏已经不堪负荷还要站上去?」旁边也有人跟着问。
「他想继续画。那三个流浪汉偷偷从后面靠近他的时候,他正在画画。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发现吧。我跟我的狗在外面散步很久了,他从头到尾都站在箱子上面画画,一次都没有回头。在那里,他的画,高一点的地方。」她指向建筑的砖墙。
房子的灰墙上有红砖勾勒的线条,一个圆圈代表太阳,中间是雪松枝,沿着太阳弧线的边缘,有一排歪斜的字。我走近墙边一看,是「俄罗斯的鸣响雪松」。还有几道光线从太阳边缘射出来,一共只有三条,无家可归的上校来不及补上更多。两条短线之后是弯弯曲曲、一路画到墙底的第三条线,那里躺着无家可归的上校,他微笑着死去的身躯。
我看着他带着微笑、沾满泥巴的脸,想着:「也许在他生命最后的一刻,阿纳丝塔夏用光线碰触了他的灵魂,温暖了他。那多少让他感觉温暖了点,并且把他的灵魂带进永恒无限的光里面」。
我看着尸体被搬上车的过程。「我的」上校被漫不经心地扔上去,头部碰撞着车底。我看了很不忍心。我把外套脱下来,跑过去车子旁边,叫他们把我的外套垫在他的头下。其中一个医护人员骂了我,但另一个默默拿了外套,把它垫在上校斑白的头发下面。车子开走了,现场一片空荡,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站在那里,看着被朝阳照亮的图画和上面的题字,心中百感交集。做些什么,我一定要为他做些
什么,这个国安局长官,在这里捐躯的俄罗斯军官!但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呢?最后,我决定:「我会把你的图放上我的封面,长官。我一定会写好的,虽然我还不确定要怎么写,但我一定会写的,而且不只一本。我要把你的图放在每一本的封面上,当成标志。我要在书里向所有俄罗斯人呼吁:
「俄罗斯人,不要拿你残酷无情的子弹、在无声无息中爆炸的子弹,对着我们自己的军官心脏发射!
「不要从背后射击任何白军、红军、蓝军、绿军、准尉或将军。从背后射击的子弹比任何铅弹还可怕。不要射我们自己的军官,俄罗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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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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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快地写着。程序设计系的大学生,安东、阿尔乔姆、辽沙,三不五时会替我送来吃的。他们还不知道阿纳丝塔夏是谁,不过我告诉他们这本我必须写出来的书,可以解决我们组织结社的问题,他们马上开始把手稿打进电脑,这工作大部分是辽沙在做。他每隔三天就会拿印好的稿子过来,再拿新的章节回去。这样子持续了两个月。
有天辽沙带着打好的第一集最后一章、储存全文的磁碟片、两瓶啤酒、香肠跟其他吃的,还有一些钱,全部摆在厨房桌上。我惊讶地问他:
「辽沙你哪来这么多东西?」
他跟妈妈住在一起,过着拮据的生活,连坐地铁或买三明治的钱都常常不够。
「期末考开始了,弗拉狄米尔·尼古拉耶维奇,」辽沙回答:「我帮几个同学绘图,还帮一些太懒或是根本不会的人写程序。这些是我得到的酬劳。」
「期末考过得了吗?」
「没问题,我还剩下一科要考。两天后,我就要被征召入伍,去基涅什马受训一个月,幸好你已经把《阿纳丝塔夏》写完了。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可以交给阿尔乔姆,安东已经开始受训了。」
「辽沙啊,你一下要帮别人绘图,一下要帮别人写程序,每天还要打字,把《阿纳丝塔夏》印出来,怎么有办法准备考试?」
辽沙没有回答。我转过去把煎好的香肠送到桌上,辽沙已经把头和手埋在桌上那叠按照《阿纳丝塔夏》手稿打好的纸张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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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22 揭开秘密
站在莫斯科小小一间套房的厨房里,桌上是冷掉的香肠,和辽沙睡在一份跟阿纳丝塔夏有关的书稿上,我对自己发誓:
一定要想办法筹到资金,把船租回来,照我第一次遇见阿纳丝塔夏的路线航行。不过不是为了像以前那样,去谈生意。我会让船在白夜时期出航,好让大伙儿在最高级的船舱享受美好的假期,包括辽沙跟安东、阿尔乔姆,还有其他不顾一切混乱努力付出的人,他们为了成立合作社串连立意纯净的企业家,对自己的福利从不过问。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想法、为什么大家都深深地被吸引?为什么我也如此着迷?那里面有什么秘密?我一定要弄清楚,每一个环节我都要具体弄清楚,揭开里头的秘密和真实目的。为什么一个森林隐士的梦想会这么振奋人心?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这个谜题?莫斯科《真理报》的记者卡佳·加洛维娜想从学生口中问出这个答案:
「什么原因让你们想要行动?你们感兴趣的是哪个部分?」不过他们无法明确地回答,只说:「这件事值得我们去做。」可见他们也是照直觉行事。不过这份直觉里头,究竟包含了什么?
��
「没问题,我还剩下一科要考。两天后,我就要被征召入伍,去基涅什马受训一个月,幸好你已经把《阿纳丝塔夏》写完了。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可以交给阿尔乔姆,安东已经开始受训了。」
「辽沙啊,你一下要帮别人绘图,一下要帮别人写程序,每天还要打字,把《阿纳丝塔夏》印出来,怎么有办法准备考试?」
辽沙没有回答。我转过去把煎好的香肠送到桌上,辽沙已经把头和手埋在桌上那叠按照《阿纳丝塔夏》手稿打好的纸张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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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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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本薄薄的、跟阿纳丝塔夏有关的书,由莫斯科十一号印刷厂自费印了两千本。这间印刷厂的厂长,葛鲁恰·弗拉基米罗维奇·根纳迪,为什么会愿意帮一个默默无名的作者印书?为什么不畏财务艰难,仍选用高品质的胶印纸,而不用白报纸?

首版是我自己在塔甘卡地铁站的出口附近卖的,之后开始有读者帮我。多勃雷宁站附近,每天有一位老太太在卖书,她向每个走过来的人详细介绍说,这是一本好书。为什么?

后来也有读者开始在莫斯科近郊的度假中心卖书,他们自己做好宣传,在那里办读者分享会,让度假的游客报名参加。下两千本的印刷费,莫斯科出版商结算所的商务经理,尤里·安纳托利耶维奇·尼基京,突然决定先帮我出。他的行为真是古怪。

他开车过来告诉我:「我今天要跟儿子出国参加网球赛,傍晚的飞机,所以先来付钱。」

他付了再刷的钱。等到尼基京再过来拿书时,又跟我说:「其实我们夏天很少卖书,我先拿几箱走,剩下的你自己卖,等有赚了再还。」

从我开始下笔的那一天起,直到现在,关于这本书,有太多的「为什么」了。这本书好像有自己的生命,不停地将人拉到面前,再透过每个人,成功打进我们的生活。我曾经把这相关的一切当成巧合,但,这些巧合,却组织成一连串有逻辑次序的巨大结构。现在的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纯属巧合,哪些是在这结构中,依循着次序、承先启后发生的事件。对我而言,已经很难区分开来。

「辽沙啊,你一下要帮别人绘图,一下要帮别人写程序,每天还要打字,把《阿纳丝塔夏》印出来,怎么有办法准备考试?」



辽沙没有回答。我转过去把煎好的香肠送到桌上,辽沙已经把头和手埋在桌上那叠按照《阿纳丝塔夏》手稿打好的纸张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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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斐奥多力神父
我终于有机会去见斐奥多力神父了。我还在森林的时候,问过阿纳丝塔夏:「我们那里有谁跟你一样,拥有这些能力和知识,但是住的地方离我们近一点?」阿纳丝塔夏回答:
「全世界各个角落,都有人过着非技术治理式的生活,他们拥有的能力都不太一样。不过,你们那里有一个人,不管冬天、夏天,要过去找他都不难。他的精神力量很高。」
「你知道他住哪,我可以见到他、跟他说话吗?」
「可以。」
「他是什么人?」
「他是你的父亲,弗拉狄米尔。」
「啊?唉,阿纳丝塔夏啊,阿纳丝塔夏……我多想听到一些事实,好证明你说的都是对的,但得到的却是相反的结果。我父亲十八年前就过世了,葬在布良斯克州的某个小镇。」
阿纳丝塔夏坐在草地上,靠着树,抱着膝盖,默默地看着我,神情难过、遗憾。她把头低下去,靠在膝盖上,我想她可能是因为说错了我父亲的事而气馁,就安慰她说:
「阿纳丝塔夏啊,别难过了,你之所以说错,可能是因为,就像你说的,你只剩下一点点的力量。」(这段对话是在她为了救那一男一女、失去知觉之后开始的,那次事件在第一集有提到。)
阿纳丝塔夏有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最后才又抬起头,看着我说:
「我的力量确实变小了,但还不至于小到令我犯错。」
她接着开始讲起二十六年前的事。她巨细靡遗地描绘这件往事的所有细节,连里头最细微的情绪变化都精准地呈现。
真的可以从非常细微的脸部表情、姿势、眼神,察觉跟你说话的这个人正在想些什么。不过她怎么有办法像在看纪录片一样看到过去,对我来说仍是个谜。
阿纳丝塔夏自己也没办法用一般言语将这现象解释清楚。
她说:「莫斯科附近有座圣三一修道院,座落在赛吉耶夫镇上,厚实的古墙内,建有神学院、学院、几间教堂、修院。教堂都是对外开放的,任何人只要想来,都可以来,进入这座俄罗斯的圣地祈祷。即使曾经历教徒迫害的日子,神学院、学院、修院也不曾被破坏,里头仍奉行服待上帝的仪式。
「二十六年前,我出生的那一天,一个少年走进圣三一修道院的大门,他参观了博物馆,接着到了大教堂。一个高大、灰发的修道士在教堂里布道,位阶和个子都很高,他就是斐奥多力神父——圣三一修道院的院长。少年听完布道,跟着离开的斐奥多力神父进入了宝库。教堂里的侍奉人员并没有阻止这名少年。他跟上斐奥多力神父,向他谈起布道的内容。斐奥多力神父和他交谈了很久。少年曾经受洗过,但
没有足够的信仰,不曾进行斋戒,不曾领受圣餐,不固定上教堂,但是那一天,斐奥多力神父,展开了和少年之间的友谊。
「少年开始经常出现在修道院,斐奥多力神父会跟他讲话,给他看一般教区居民不会有机会看到的圣物。这名修道士,送了一些书给少年,但全被少年弄丢了。这名修道士,挂了一条十字架在少年的脖子上,也被少年弄丢了。这名修道士,再给少年第二条链子,很特别的一条——十字架打开像一个精美的小匣子——还是被他弄丢了。这名修道士,还带少年到食堂,让他跟修道士们同桌,而且每一次,都会塞一点钱给他,从没责备过他,并总是期待他的到来。「就这样持续了一年。少年每个礼拜都会出现在修道院,可是有一天他离开了,一个礼拜之后,没有再回来。修道士在等他回来。然后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少年始终没有回来。修道士在等他回来。现在,二十五年过去了,修道士等了二十五年,弗拉狄米尔,二十五年,你的灵魂父亲——俄罗斯伟大的修道士——斐奥多力神父,一直在等你。」
「我当时去的地方离修道院很远,我去了西伯利亚。但我有时候还是会想起斐奥多力神父。」我回答说,好像是在跟自己,还是跟谁辩解。「可是你连一封信都没有写给他。」阿纳丝塔夏点出。
「我想见他。」
「你要跟他说什么呢?告诉他你怎么赚钱、怎么跟人坠入爱河、怎么挥霍你的生命?告诉他你有多少次在鬼门关前走过,又侥幸地逃过一劫?他只要注视着你,就可以看到这一切。他不断祈求赦免你的罪,他的祷告救了你好几次。他仍然坚信不疑,就跟二十五年前一样。他对你有不同的期望。」
「那是什么,阿纳丝塔夏?斐奥多力神父知道些什么?他在期望什么?」
「这部分我还不是很清楚,那是他的直觉。弗拉狄米尔,告诉我,你还记得你们之间的对话吗?还记得在宝库里看到什么吗?」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印象都很模糊。我只记得几个片段。」
「试着回忆一下,我帮你。」
「斐奥多力神父每次跟我在修道院里讲话的地方都不一样。我记得有几次是在地下室,或半地下室的房间。我记得饭厅、长桌,修道士在长桌吃晚餐,我跟他们一起。那是某个斋戒期,只有斋戒时能吃的食物,但我喜欢。」
「你在修道院曾经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有次吃完晚餐,我经过修院的走廊,走到修道院的中庭,准备步出大门。大门已经关闭,不对教区居民开放,整个中庭都没有人。镇上的吵杂声都被又高又厚的墙挡在外面,高耸的教堂包围着我,四周一片寂静。我停了下来,好像有庄严的乐声扬起。我得离开了,负责值班的修道士已经站在大门旁边,准备让我出去,再把门闩带上。但我还是站在那里,听那个音乐,过了一会儿我才慢慢走向大门。」
「后来都没有再听见那样的音乐吗?没有过同样的感受?」
「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要再听到那个音乐,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感受?」
「有,可是没办法。我下次去的时候还刻意站在同样的位置,可惜……」
「再回想一些其他的事情吧,弗拉狄米尔。」
「你一直质问我,你都可以把我二十六年前经历过的事情讲得那么清楚了,不如你来告诉我,我那时有些什么感受。」
「不可能的。斐奥多力神父没有特别安排什么计划,他直觉地怀抱着希望。他在你身上下了很大的工夫,对你做了很有意义的事,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我也只是直觉知道:他想得非常深远,在这上面下了很多工夫,很多很多的工夫。但是,他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完全无法在短时间内产生信仰的你身上,仍是个谜。他的信念为什么不会因你二十五年的放浪生活而瓦解,也是个谜。为什么你得到了这么多,却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我不懂。宇宙里没有什么能消失得不留痕迹。请你再想想看,至少再回想几个跟你这位父亲有过的片段和对话吧。」
「我记得在神学院或宗教学院的一个大厅,还是宝库,也有可能是修院地下室的某个房间。有一个修道士帮斐奥多力神父开了门,然后自己留在门外。我和斐奥多力神父一起走了进去,墙上有几幅画,架子里摆了一些东西……」
「有东西让你发出赞叹,而且两次。那是什么?」
「发出赞叹?喔,当然,那真的很让我惊艳,我很赞叹……」
「那是什么?」
「一副画。黑白的,看起来是用铅笔画的,是一个非常写实的人像。」
「那幅画为什么让你这么惊讶?」
「这我不记得了。」
「回想一下,弗拉狄米尔,拜托你再仔细回想一下。我帮你。一个小小的房间,你跟斐奥多力神父站在一幅画前面,你比他还稍微往前一点。斐奥多力神父对你说:“靠这幅画近一点,弗拉狄米尔。”你往前站了一步,又再一步……」
「我想起来了!阿纳丝塔夏!」
「是什么?」
「这幅画像是一笔完成的。只用了一条像是在波动的螺旋线。感觉画它的人拿了铅笔,或其他画画的工具,从纸的正中间开始不间断的画着螺旋,有时稍微按压让线条变粗,有时只轻触纸面让线条变得很细,但从没让这条线中断过。螺旋线条最后在纸的边缘结束,变成一幅惊人的人像。」
「这幅画应该展示出来,让所有人看到。也许有人可以把里面的讯息解读出来。透过一条波动的螺旋线画出来的人像,一定有什么可以向世人显示。」
「用什么方法显示?」
「我还不晓得。比方说,把点跟线当成字母或音符那样。我只是这样猜,说不定是其中一种,也说不定是别种方式。你回去的时候,请他们把画公开展示出来,或是拿去别的地方展览,一定有人可以解读这条螺旋线。」
「谁会听我的?」
「他们会听你的。不过那天,你还有个非常特别的体验。那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不知道是同样的房间,还是连出去的另外一个空间……对了,那是一个很小的空间,有一张雕刻得很精美的木椅放在高台上,可能是有扶手的,看起来像宝座。斐奥多力神父跟我就站在那张椅子前面。斐奥多力神父说,没有人摸过它。」
「你却摸了它,还坐在上面。」
「是斐奥多力神父自己要我这么做的。」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也没有。我坐在上面,看着斐奥多力神父,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而已。」
「拜托你想起来,弗拉狄米尔,回想你内在的感受,你内在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嗯,没什么特别……你知道,不过就是一些思想很快在我脑海飞过,就像快转的卡带,声音挤成一团,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有试过吗?……弗拉狄米尔啊,你有没有想过把那卷卡带停下来,用正常的速度播放,好听清楚里头在讲什么?」
「用什么办法?」
「思考生命的本质。」
「没试过。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斐奥多力神父对你说的话,你每句都听得懂吗?有没有哪句你可以一字不漏地回想起来,就算听起来跟前后都没有关联?」
「可以,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他前后在讲什么。」
「他怎么说?」
「“……你会让他们看见……”」
一直坐在树下的阿纳丝塔夏突然站起来,脸在发光。她把手跟脸贴在树干上。
「是呀!当然了!」阿纳丝塔夏大叫,拍手开心地说:
「你真是伟大!俄罗斯的修道士!弗拉狄米尔呀,关于斐奥多力神父,有一点我现在可以很肯定:他指出了一个重点,让一般的真理开示、讲道方式显得可笑。」
「我们讲的话都跟什么真理开示没关系。我们讲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日常生活的事情。」
「是呀!当然了!很普通的事情!斐奥多力神父聊的都是你生活周遭的事。他给你看一些圣物,带着敬意看待这些圣物,而不是做一些浮夸、卑躬屈膝的崇拜。他的位阶高,却简单朴实,最重要的是,他相当深思熟虑,也许特别是你在的时候。他一句教条也没有,让那些涌进俄罗斯、满口教条、使人偏离重点的传道者跟他相比,难道不显得可笑?他让教条远离你,成功到让你把我看成一个天真幼稚的隐士。
我是谁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使你不会跟最重要的东西失去连结。」
「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每个人内在都有的东西。」
「可是要是一个人根本没听过什么西方的圣人、东方的圣人、印度和西藏的圣人,他要怎么知道这些圣人传授的道理?」
「就在每个人的里面,弗拉狄米尔,所有重要的信息,从一开始就在人里面了。那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手啊、脚啊、心脏、头发那样。世上所有被传授的真理、所有发现,都是取自这道泉源。伟大的造物者就像所有父母一样,想给孩子全部,因此祂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每一个人衪的全部。就算将任何后天人工制造出来——成千上万的书、最先进最高科技的电脑,全部合起来,也容纳不下一个人内在资讯的一部分,唯一需要知道的是怎么去应用。」
「那怎么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所发现?怎么不是每个人都能创立一套可以传授的教义?」
「有些人从广大完整的真理中取出了一小粒米,不停地赞叹它、将它捧在掌心,认为这是只赋予他一人的恩赐,认为它就是一切真理的基础。他不停地对他人宣扬这个部分,强迫他人接受这就是核心且唯一的真理,但这么一来,他就关闭了他自己内在的完整资讯。能显示出内在真理智慧的,不是口头宣扬,而是生活方式。」
「那么,最了解真理的人通常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
「但是了解真理必须提高觉察力和思想的纯洁度。」
「真是不可思议!太神奇了!」阿纳丝塔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读了我的心?」
「没什么好神奇的,就是对一个人保持高度的关注而已。你不管讲什么,最后都会讲到思想的纯洁度和觉察力。」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阿纳丝塔夏继续笑着说同样的话:「你读了我的心,这真是太神奇了!」
听到她这样开怀大笑,我也忍不住跟着大笑。我接着问她:
「你觉得怎么样,阿纳丝塔夏,如果我去见我的灵魂父亲——斐奥多力神父,他会愿意见我吗?他还会跟我说话吗?会不会不高兴见到我?」
「他当然会愿意见你,而且很高兴再看到你!你不管怎
么样,他都会愿意见你。不过要是你已经从你收到的讯息中
体会出什么,并用来做了一点事情,他会更高兴。你会明白
很多事情的,弗拉狄米尔,把快转的卡带停下来。」
「我的灵魂父亲还在同一个修道院吗?圣三一修道院?」
「你的灵魂父亲,俄罗斯伟大的长者,现在住在一个森林里的小修道院,就在圣三一修道院的附近。小修道院的院规比大修道院严格,你的灵魂父亲是这间小修道院的院长。这间小修道院在一个森林里面,一个异常美丽的地方。那里只有几栋小小的建筑,附有隐修房。这间森林里的小修道院,还有一座用木头盖的小教堂,没有上色,圆顶也没有镀金,但是非常、非常地漂亮,非常舒适干净,有两个暖炉。那里不买、也不卖蜡烛,不像一般教堂。那里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卖,跟一般教堂很不一样。那里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东西污染,教区的居民也不能进入。斐奥多力神父现在正在那座教堂祈祷,祈求能为你和所有人的灵魂带来救赎。他正在为那些遗忘父母的孩子祷告,在为那些被孩子遗忘的父母祷告。去找他,向他鞠躬,请他饶恕你的罪,他的精神力量非常的大,也请代我向斐奥多力神父深深一鞠躬。」
「好,阿纳丝塔夏……我会的……你知道,我应该先试着完成你要求我做的事情。」
***
我来到莫斯科近郊这个从前叫做札格尔斯克的赛吉耶夫小镇,像二十七年前那样,穿越大门,直接朝修院走去。以前只要自我介绍,很容易就能见到斐奥多力神父,但是现在,值班的修道士回答我说这里的院长已经不是斐奥多力神父,斐奥多力神父住在修道院外的森林里,那里就不是教区居民可以进去的地方。我告诉这位修道士,斐奥多力神父认识我,跟我很熟,为了证明这点,我把斐奥多力神父在修道院里给我看过的圣物讲给他听。
他告诉我森林中小修道院的位置。当教堂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心里莫名地激动。教堂异常的美丽,跟自然和谐地融为一体。不远处有几间修士的木房,连着几条小径通到教堂这里。
斐奥多力神父跟我在这座森林教堂的木门廊上碰面,我脑袋一片空白……虽然我记得阿纳丝塔夏说的话:「见到你父亲时不要害羞,也别太惊讶。」心里还是战战兢兢的。斐奥多力神父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是他看起来没有比二十七年前还要老。我们坐在森林教堂的门廊上,一句话都没说。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了,说出来一点意义也没有。好像我们上次碰面是在昨天,而不是二十七年前。
我准备了我那本关于阿纳丝塔夏的书要给斐奥多力神父,但我还没有拿出来。我拿给各种神职人员看过,有的人看了几眼后说他不看这种书,有的人问起里面的内容,听我简单介绍过后说阿纳丝塔夏是异教徒。我不想让斐奥多力神父不高兴,也不想听到他否定她。每次只要有人用不好的话批评阿纳丝塔夏,我都会有一种抗拒的感觉。有一次甚至在救世主新修道院,跟那里的神父吵起来,因为他指着两名穿
着黑色衣服、包着黑色头巾的妇女说:
「这才是敬畏上帝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我回说:
「阿纳丝塔夏活得这么快乐、这么享受她的生命,也许这才是上帝希望看到的样子。看着生气蓬勃的人,比看着死气沉沉的人舒服多了。」
越想越激动,我把书掏出来拿给斐奥多力神父。他平静地接过去放在手掌上,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仿佛经由双手感觉到什么,说:
「你希望我读?」还没等我回答,又说:「好,你就留给我吧。」
过了两天,上午的时候,我又去拜访斐奥多力神父。
我们坐在森林里一张很小的长椅上,离斐奥多力神父的隐修房很近。我们天南地北地聊着,他说话的风格虽然没变,就跟二十七年前一样,但有个地方怪怪的,直叫我坐立难安——斐奥多力神父为什么看起来比二十七年前还要年轻?他突然打破沉思,对我说:
「弗拉狄米尔,你的那位斐奥多力神父已经死了。」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我问他:
「那您是什么人?」
「我是斐奥多力神父。」他看着我说,脸上隐约看得出一抹轻微的笑意。我继续问他:
「告诉我,他的坟墓在哪?」
「在旧的墓园里。」
「我想亲眼看看,要怎么过去?」
他没有回答墓园的事,只说:
「有空就过来看我。」
奇怪的事又接着发生。
「午饭时间到了,」斐奥多力神父说:「来吧,吃点东西。」
我在一个小食堂的餐桌前坐下,桌上有一锅罗宋汤、搭配薯泥的鱼、炖水果茶。他舀了一碗罗宋汤给我,我开始吃,而斐奥多力神父自己没有吃,只是坐在桌边。我吃马铃薯吃得津津有味,令我想起……这滋味就跟二十七年前我在修道院饭厅吃到的一样,这滋味我一辈子都记得。这下我真的搞不清楚了,我觉得脑袋胀胀的。现在坐我旁边的不是从前那位斐奥多力神父,但他的言行举止却又跟二十七年前的斐奥多力神父一摸一样。我还记得很多年前,有一次我们在修道院的某间房间,斐奥多力神父提议说要一起拍张照,我说好,他就叫了一个拿着照相机的修道士进来帮我们拍照。我决定用这点来厘清一下现在的情况。我知道,通常修道士是不喜欢拍照的。所以现在,我要问斐奥多力神父愿不愿意让我用我的彩色相机,替他跟森林里的小教堂拍张照片。如果他拒绝了,就表示他不是我的那个斐奥多力神父。于是我提议:
「让我跟您拍张照吧。」
斐奥多力神父没有拒绝,我们拍了照。我还拍了美丽的小教堂。洗出来的效果很好,虽然我用的只是普通相机。
我要离开的时候,斐奥多力神父送了我一本袖珍圣经,那不像一般圣经是用旧的诗句写成的,而是用现代的散文,很像在读一般的书。他对我解释:
「如果你在书里引用圣经内容,应该要注明出自哪个章节。」
我请求他接见一些想和阿纳丝塔夏见面的人、跟这些人谈话,让这些人不需要大老远跑到西伯利亚泰加林,但他的回答是:
「我自己还有许多事情不清楚,暂时就你一个人来吧,有空的时候。」
斐奥多力神父拒绝了这件事令我感到失望,不过我没有继续坚持。跟他交谈过各种话题的我,心中有一个结论:俄罗斯修道院里有些长者的智慧和他们平易近人的说话方式,远在许多传道者之上,不论是本国或外来的信仰。
然而,为什么你们选择沉默呢,充满智慧的俄罗斯长者!?这是出于你们自己的智慧,还是黑暗力量在迫使你们做出如此的选择?你们到教堂服务时——却不用一般人了解的语言〔俄罗斯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在礼拜仪式中仍使用古教会斯拉夫语。〕。也因如此,信徒成群结队,甚至花钱听别的传道士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传道。可能也正因如此,有大批俄罗斯人出国朝访其他国家的圣地,忘记自己的。我每次跟斐奥多力神父讲完话心情都很好,自从遇见阿纳丝塔夏以来,为了理解她说的话,我已经听过无数的传教士讲道,斐奥多力神父说的话比他们任何一位都还要简单明了。我希望其他人也能有这种好的经验。但是充满智慧的俄罗斯长者,你们何时才愿意开口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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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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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刷关于阿纳丝塔夏的书全部卖完后,我收到一笔版税。我去了一趟「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也就是现在的「全俄展览中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去那里。我经过许多小吃店和露天的烤肉串摊子,传来的阵阵香味真的很诱人,但我强忍住把每一样美食打包带走的行动。虽然我口袋里有钱,而且不少,但我决定要省着点花。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我听见阿纳丝塔夏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非常
清楚:
「买点吃的,弗拉狄米尔,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你现在不用对吃的省到这种地步了。」
我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超过露天的餐车,这时又传来同样的声音:
「你为什么走过去了?拜托你吃一点吧,弗拉狄米尔。」
「天哪,这一定是幻觉吧。」我心想。
我朝林荫小径的长椅走去,稍微离开人群。我坐下来小声地说话,身体稍微往前倾,免得别人觉得我在自言自语:
「阿纳丝塔夏,我听到的是你的声音吗?」
马上就收到回答,听得一清二楚:
「你听到的是我的声音,弗拉狄米尔。」
「嗨,阿纳丝塔夏,你怎么不早一点跟我说话?我积了一大堆问题要问你,见面会上读者提的问题,很多我都答不出来。」
「我有跟你说话,我一直试着跟你说话,可是你都听不到。有一天你打算要去自杀,我好着急,对你大叫,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你还是听不到。后来我想到一个办法,我开始唱歌。地铁里有两个女生用提琴拉起这首歌,她们听到了,开始演奏起来。你听到这段我曾在森林里唱给你听的旋律,才想起了我。我好着急,急得差点退奶。」
「什么奶,阿纳丝塔夏?」
「母奶,给我们孩子喝的奶。我已经平安把他生下来了,弗拉狄米尔。」
「生下来了……阿纳丝塔夏……很辛苦吗?你怎么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在森林里带小孩。他还好吗……你说过,我记得你说过:“只是时机不对……”。」
「一切都好。大自然提早苏醒,现在正在帮我。我们的孩子很好,很强壮很健康,也已经会笑了,只是皮肤有点干燥,跟你一样,不过也不是什么问题,之后就不会这样了。一切都会很好的,你会看到的。你现在比我们还要辛苦,不过要坚持下去,继续写书。我知道你度过了一段很辛苦的日子,接下来也还有困难要面对,但你要坚持下去,坚持你走的路。」
「嗯,阿纳丝塔夏……」
我想告诉她写这本书比做生意还困难,想告诉她公司和家庭的状况,也就是过去这一年来尝尽的各种心酸;想告诉她我没了房子,又失去家庭,还差点被送进疯人院;想告诉她最好不要再用她的梦想诱惑人心了。但我又想,何必让一个哺乳中的母亲沮丧,这样可能会害她退奶。于是我说:
「别为这些小事操心,阿纳丝塔夏。我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困难,你看,我书都写完了,比弄个商业计划还要简单。商业计划要考虑到各种大小细节,现在只要坐着把发生过的事情写下来就好了,就像我们在笑楚科奇人:“看到什么就唱什么”。〔楚科奇人(Chukchi),为俄国境内的少数民族,主要分布在俄国最东侧的楚科奇半岛,隔着白令海峡与美国阿拉斯加遥遥相对。楚科奇人经常成为俄国人种族笑话的主
角,笑他们落后又头脑简单。〕
「还有……你知道吗?阿纳丝塔夏……虽然你的梦想听起来很不切实际,但却成真了。难以置信,但真的发生了。你看,书已经写出来了。这是你的梦想,现在真的有了这本书。真的很多人都对它很有兴趣,连莫斯科各大报纸都有报道。读者开始写诗,写跟你、跟大自然、跟俄罗斯有关的诗。我去圣三一修道院找到我跟你讲过的那幅画,画被保存得好好的,画名是《一即成全》。我会让它公开展示。还有,你想想看,吟游歌者……你还记得跟我讲过吟游歌者的事吗?」
「是的,我记得,弗拉狄米尔」
「哇,那也开始发生了,在某一场读者见面会上,有个浅褐色头发的男子给了我一卷录音带,并且用军人的口吻简短地说:“给阿纳丝塔夏的歌,拜托,请收下。”
「见面会上,所有记者、读者、莫斯科研究中心的两位工作人员——亚历山大·松采夫和亚历山大·萨科茨基,全安静下来,一起听这卷录音带。后来很多人都拷贝了一份。大家一边拷贝,一边寻找这位外表没什么特征、身材不高、浅褐色头发的男子。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原来他是圣彼得堡的潜水艇军官,一位名为亚历山大·克洛金斯基的科学家。他后来告诉我他负责的潜水艇如何在失事之后浮上水面,加上一连串与这卷录音带的巧合事件,最后才能交到
我手上。克洛金斯基也成了一位吟游歌者,他有一首歌叫《圣殿》,里面的歌词完全是你讲过的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别轻信他人的话
说一切终将船过水无痕
很多人都能看见圣殿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其中
就将我们的生命当作
在通往圣殿的长梯上奔跑
每个人自己选择
抵达哪一阶层
「而且,克洛金斯基没有歌手的唱腔,几乎是在吟诵他的歌,但也正好证明了你说的,文字若是和人的灵魂产生无形的连结,会非常有力量。吟游歌者克洛金斯基在真实生活中展现了这一点。」
「谢谢你为人带来光明的喜悦,净化着人心。吟游歌者,谢谢你。」阿纳丝塔夏说。
「你想象得到吗,竟然又是军官!葛鲁恰也是军官,这本书就是他先开始印的。还有一位无家可归的上校画了上面那幅画。还有一位空军团长,他帮忙销售这本书。现在第一个写出歌的,也是军官!为什么你的光线特别能够点燃军官的心?你照在他们身上的光,比别人还要多吗?」
「我的光线碰触了很多人,但是热情只有在心中原本就有东西可以点燃时,才燃烧得起来。」
「总之,你的梦想真的开始实现了,阿纳丝塔夏。大家接纳了它,并打从内心了解它。流落街头的上校真的了解。我偶然遇到他的,可惜他过世了。我看见他躺着没了呼吸,脸上都是泥土,却面带微笑。他已经死了,但脸上还挂着笑容,是因为你用光线对他做了什么吗?一个人像这样微笑着死去,代表了什么?」
「曾经在你身边的这个人……现在正在无形的路上,与吟游歌者同行。他的笑,挡下了比铅弹还要可怕的子弹,拯救着许多人的心。」
「你的梦想进入了我们的世界,阿纳丝塔夏。这世界,好像开始改变了。有些人感觉得到你、了解你,他们从某处得到了力量,开始做出改变。世界变得美好一点了,但你……你还是在那,在泰加林里,在你的林间空地。我没有办法在那种条件下生活,就像你没办法在我们世界生活一样。既然如此,我还要你的爱做什么?我不懂你的爱,而且我到现在还无法厘清我对你的感觉,又何必搞清楚呢?既然事实摆在眼前: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陪在彼此身边。」
「我们在一起,弗拉狄米尔,我们就在彼此的身边。」
「在一起!?你在哪?相爱的人都会想要尽量待在彼此身边,拥抱对方、抚摸对方。你太特别了,你通通不需要。」
「我需要,就跟所有人一样,我正在这么做。」
「你怎么有办法做到?」
「就像现在,你没有感觉到微风正轻抚着你,温柔地拥抱着你?没有感觉到温暖的阳光轻触着你,还有鸟儿正在为你歌唱,树梢的叶子正为树下的你沙沙作响!你听,它摩擦的声音多么特别!」
「但你说的这些,是给每个人的,难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对某一个人的爱,融化散开在空间里,能触碰许多人的灵魂。」
「为什么爱要融化散开在空间里?」
「为了永远在爱人身边形成爱的空间。这就是爱的本质,爱的意义。」
「这些我不是很懂。还有你的声音……以前我从来没办法听到远距离外的声音,现在却可以了,为什么?」
「你听到的不是远距离外的声音。你要用心,而不是用耳朵来听。你要学会用心倾听……」
「何必学,你只要一直像现在这样,用你的声音跟我说话就行了。」
「我没办法一直这样。」
「但是你现在就在讲话,我听得到啊。」
「那是祖父正在帮我们。你跟他说说话吧,我得去喂孩子,还有好多事情。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全部完成。」
「所以祖父可以,你不行,为什么?」
「因为祖父离你很近,就在你旁边。」
「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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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26 阿纳丝塔夏的祖父
我看了看四周……阿纳丝塔夏的祖父几乎就站在长椅旁,用拐杖把别人丢在草地上的垃圾推进垃圾桶。我跳了起来,和他握手问候彼此。他有一双快乐又善良的眼睛,相处起来很轻松。不像她曾祖父,我在泰加林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保持沉默,眼神凝视着整个空间,仿佛可以穿透人。
祖父跟我在长椅上坐下来,我问他:
「您怎么有办法来到这里,而且还找到我?」
「有阿纳丝塔夏的帮忙,这不算太难。」
「天啊,她生了…… 她说会把孩子生下来,而且真的生了……在森林里一个人,不是在医院。一定很痛吧?她有没有痛得大叫?」
「为什么你认为她一定会痛?」
「这……女性生产的时候都很痛,有的还可能在生产的时候死掉。」
「在受罪的情形下怀孕才会痛苦,那是追求肉体欢娱导致的结果。女性为此付出代价,在生产时感到剧痛,并在往后的日子中继续承受折磨。如果怀胎时带有其他层面的追求,生产的痛,是会加深女性身处创造之中的无比喜悦。」
「那痛跑去哪里了?为什么痛反而会加深喜悦的感觉?」
「女性被强暴时的感觉是什么?当然非常痛苦、恶心反感。但是如果女性自主地敞开,相同的痛反而能转化为其他感受,生产时也是一样。」
「您是说阿纳丝塔夏生产时一点痛苦也没有?」
「当然没有。而且她挑了适合的日子,一个温暖、阳光普照的日子。」
「她怎么有办法选日子?通常都是突然就准备要生了。」
「无意间受孕才会是突然的。怀孕的母亲都能影响宝宝出世的时间,提早或廷后几天。」
「你们不知道她哪一天要生吗?你们没有过去帮她吗?」
「那一天我们感觉到了。那是美丽的一天,我们过去她那片空地,在空地边缘看见了母熊。母熊委屈地咆哮着,用尽全力拍打地面。阿纳丝塔夏躺在她母亲生下她的同一个位置,蜷曲成一小团的小家伙正趴在她的胸口呼吸着,母狼在一旁舔着他。」
「那母熊为什么要咆哮?它在委屈什么?」
「阿纳丝塔夏叫母狼过去,而不是叫它。」
「它可以自己过去啊。」
「没有叫它们的时候,它们绝对不会靠近。要是它们每个都不管有没有受到邀请,想过去就过去,想想看那里会乱成什么样子。」
「我想知道她现在都怎么照顾宝宝?」
「想知道的话,你就去一趟,亲眼瞧瞧。」
「她说我不该接近他,除非我先净化自己。我得先去拜访圣地,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
「她讲话没有逻辑,你管她说了什么。你是孩子的父亲,做一些你认为该做的事吧,买各种连身衣裤啦、尿布啦、小外套啊、小摇铃啊,要她把宝宝穿得像样点,不要虐待他。他可都全身光溜溜的,在森林里爬来爬去。」
「我一听到儿子出生了,马上就想跑去看他,我一定会去的。您说她是个没逻辑的人,还真是说对了。大概是因为这样,我才无法厘清对她的感觉。一开始她让我觉得很讶异,现在则对她带着敬意,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也不像爱上一个女人那样,我还记得以前爱上一个女人的感觉,跟现在这种感觉不一样,也许我没有办法用普通的方式去爱她,有什么让我没办法做到,大概是她毫无逻辑可言这点吧。」
「别把阿纳丝塔夏的毫无逻辑当做是胡说八道,弗拉狄米尔。正是她表面上的毫无逻辑,将被人遗忘的灵魂法则从宇宙深处带回来,而且,很有可能创造新的法则。
「光明与黑暗的力量,有时会因为不解她言行举止的逻辑而愣住,然而下一瞬间,就有一道所有人都能理解的简单真理爆发光芒。就连我们也无法时时了解我们的阿纳丝塔夏,就算她是我们的孙女,在我们的看顾下长大。我们无法了解她,也就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她常常独自与热衷的事情为伍,完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遇上你,把自己开放给你,还透过书把自己开放给所有人,我们原想阻止这件事情,想阻止她这样去爱。她的选择实在令人猜不透,甚至到了荒唐的地步。」
「我到现在也不懂她为何选上我,就连读者也在问:“你是谁?为什么阿纳丝塔夏要选你?”我答不出来。照逻辑来讲,我觉得她应该配个科学家或是信仰虔诚的人,这样的人才有办法了解她、爱她。他们在一起,才能带来更大的贡献;不像我,得先大大改造我的人生,处理很多其他悟性更高的人早已清楚明了的课题。」
「人生被这样改造了,觉得遗憾吗?」
「我不知道,我还在想办法了解这一切。她到底为什么选我,我真的说不出来。我到处找,就是找不到答案。」
「你去哪里找这答案?」
「我往我内心去寻找——我到底是谁。」
「也许你有什么过人之处,是吧?」
「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就像人家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弗拉狄米尔,阿纳丝塔夏有没有跟你讲过高傲、自负?有没有跟你讲过这些恶习会导致什么后果?」
「有,她说这是种致命的恶习,会使人远离真理。」
「她才没有选你,弗拉狄米尔。她没有选你,而是捡到你。她把你捡起来,就像捡一个用过而没有人要的东西,这我们一开始也不懂。你生气了?」
「我不是非常同意您说的话。我有家庭——有太太和一个女儿,我的事业经营得很不错,就算我没什么过人之处,也不至于像流浪汉或被人家丢掉、没有人要的东西一样,需要被捡回家。」
「你跟你太太之间已经没有爱了,你有你自己的兴趣,过你自己的生活,你太太也一样。两人之间只剩下例行公事,或者说是过去的情感依附,但那也正随着时间消磨掉了。你女儿跟你没什么好聊,她对你的事业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有你一个人把它看得很重,它为你带来物质收入,但是今天的收入,可能到了明天就不算什么,明天你可能会失去、甚至破产。接着你病倒了,差点没毁了自己的胃。以你那种放纵的生活方式,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病魔的纠缠。一切都完了,一无所有了。」
「那你们又是在干什么?她需要我做什么?一种实验吗?她心里在盘算什么?」
「她只是爱上了,弗拉狄米尔。非常真诚,就跟她做所有事情的态度一样。她庆幸自己没有从你们世界带走能为其他女人带来幸福的男人。她并没有把自己摆在什么特殊地位,她很高兴自己可以像所有女人一样。」
「所以她一时兴起?要像所有女人一样,跟一个像我这种会抽烟、花天酒地的人……就为了一时兴起的念头,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她的爱是真诚的,不是一时兴起的念头,也没在盘算什么。她的举止一开始对光明和黑暗来说、对我们和其他人来说,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合逻辑,但她其实是照亮了爱的概念与真谛。她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也不是用说教或劝勉别人的方式,而是在你们、还有你的生活中真正做到了。光明的力量、造物主,都透过她的爱说话。不只说话,还清楚展现了一件从未如此清楚展现过的事情:看啊,一个女人的力量,纯洁之爱的力量。她能在死亡的前一刻注入新的生命。从紧握的黑暗爪牙中将挚爱救起,带他进入光明的永恒。在他身边创造出爱的空间,为他带来第二次的生命,永恒的生命。
「弗拉狄米尔,她的爱,能唤回你太太对你的爱,以及女儿对你的尊敬。有成千上万的女人会用真挚的目光看着你,而你完全有选择的自由。要是你能从爱显化的多种形体中,看见并了解其中一个,她会感到非常高兴。你无论如何都会成名致富,没有什么可以使你破产。你写的书会流遍全世界,不只为你带来物质收入,也为你和他人带来力量,比物质和肉体还要强大的力量。」
「书是真的卖得越来越好。是我自己一个人写的,但有人说是阿纳丝塔夏多少帮了点忙。您认为呢,这本书纯粹是我写的,还是阿纳丝塔夏帮的忙?」
「你做了所有作家该做的事。拿了纸、拿了笔,写下发生过的事情,用你个人的文字风格描述你个人的观点,还安排了出版的事。这些就跟一般作家做的没两样。」
「您的意思是,这本书都是我写的,阿纳丝塔夏完全没帮忙?」
「对,她没写,没拿笔在纸上写。」
「您这样又好像是在说,她在其他方面确实有所贡献。如果是这样,请您说清楚。她做了什么?」
「阿纳丝塔夏为了让你写书,奉献出她的生命,弗拉狄米尔。」
「看吧,又是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为什么?她怎么有办法住在森林的同时,又把生命奉献给什么书的?她到底是谁?她自己说她是“人”,有人叫她外星人,还有人叫她女神。这实在太混乱了,我想找到一个定论。」
「这很简单,弗拉狄米尔。人是全宇宙唯一能在短时间内跨越所有次元的生命。大部分人活在世界上,只用世俗的眼光看见自己物质的一面;然而也有些人,能感知到其他肉眼看不见的层面。称阿纳丝塔夏为女神并不违背事实。人跟其他生命最大的不同在于,人有能力运用思想去创造现在和未来,有能力透过思想创造各种形体和意象,并使它们具体化。身为创造者的人类,思想的清晰、和谐与速度,及意念
的纯净与否,都关系着未来。从这点看来,确实可以将阿纳丝塔夏称为女神。她的思想速度,以及她创造出来的意象是如此清晰、纯净,光靠她一人便足以和整个黑暗意识抗衡,就单靠她一人。只是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她一直在等待,相信大家会了解并帮助她,不再创造黑暗与地狱。」
「谁在创造黑暗与地狱?」
「相信并预言会有灾变、世界末日的人,他们正用思想形塑出世界末日。许多理论都预言人类将全体毁灭,而这正把预言一点一点地拉近。这样的人很多,非常地多。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期盼救赎和净土的同时,专属他们的地狱,已开始成形。」
「但是这些宣扬、相信大审判和末日说的人,都非常虔诚地替自己的灵魂祷告、求得救赎不是吗?」
「驱使他们的不是对上帝的化身——光和爱——的信念,而是恐惧。他们也正在为自己制造更多的恐惧。你想想看吧,弗拉狄米尔,想象一下。你跟我,现在就坐在这张长椅上,我们眼前有非常多的人,要是突然间,有些人开始像罪人般痛苦得抽搐起来,这世界瞬间尸横遍野,而我们坐在这不为所动地旁观,好像置身天堂里的长椅。但是你的心难道不会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撕裂吗?在看到这片景象之前就死去、入睡了不是更好?」
「那就把获救的义人都送到净土去,就不会看到腐烂的尸体和残酷的景象了吧?」
「从地球遥远的另一端传来亲朋好友死亡的消息,你不难过、不心痛吗?」
「遇到这种事没有人不难过吧。」
「那你又怎能只想着自己进入天堂,而大多数的同胞、朋友、亲人都已死去,同时还有别人承受折磨而死!一个灵魂要变得多残忍,堕落到多黑暗的深渊,才会像这样明知一切正在发生,却还只顾自己开心。光明的国度不要这样的灵魂,因为那是黑暗的产物。」
「那为什么以前和现在受人景仰的导师,在为全人类写下各种教义时,要谈到世界末日跟审判日?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想把全人类带到哪里去?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说?」
「很难说他们思想的终点为何,说不定靠着这种耸听的思想吸引信众,再让他们产生思维的转变。」
「现在还活着的,可能还有办法改变他人,但已经离世、将思想遗留人间的那些人呢?」
「也一样,他们可能已经做好准备,期盼追随者能转变思维、发现真理。他们可能在等一些事件发生,好让多数人明白现行的道路必然是条死路,好让追随他们的人、相信他们的人转向光明。」
「要是你们知道的这么多,为什么长久以来,要待在森林里闷不作声?你们之前为什么不跟谁解释这一切?阿纳丝塔夏说你们家族已经好几千年都用这种独特的方式生活,将起源的真相世世代代保存下来。」
「全世界各个角落,都有人保存着非技术治理式的生活,保存着人独有的能力。他们都曾在各个时期,试图将思想分享给其他人,但来不及谈到本质就遭人灭口。即使他们创造出来的意识形态和形象非常强大,却仍会遭到多数人的抵制。」
「您的意思是阿纳丝塔夏也会被摧毁、被他们消灭?」
「阿纳丝塔夏以一种难以诠释的方式跟他们抗衡,至少目前仍然势均力敌,这可能是因为她的没有逻辑,或是……」
老人家突然沉默起来,若有所思地用棍子在地上画起一些奇怪的符号。
我思索着一些事情,过了一会儿我问他:「要是她像您说的那样,是个女神,为何她老是跟我说:“我是人,一个女人”?」
「以她在人世间的物质生命来说,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女人没错。尽管她的生活方式再如何不寻常,她就跟所有人一样,会充满喜悦、充满悲伤;会爱、也渴望被爱。人有的一切,她都有,她保有人最初的形式。当初她看起来不寻常的能力,在你得知你们科学的说法之后,也不再显得离奇;其他仍然令人匪夷所思的部分,未来都将一一得到解释,最后会证实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人,普通的女人。只有一个现象——你也将亲眼目睹——你不会有办法理解,那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就连我父亲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在你们那边称为异常现象,但是我拜托你,弗拉狄米尔,不要把这个现象跟阿纳丝塔夏画上等号。那虽然是在她身边形成的,但并不是来自于她。请用你内在的力量去看见、去感觉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她想和其他人一样。为了某种原因,她认为有必要证明自己是个普通人,而且这非常重要。这对她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一切必须在不违背她的原则下进行。但不论
是谁,都自有一套原则,不是吗?」
「到底这个连你们都无法定义、科学也无法解释的现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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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27 异常现象
「我们将阿纳丝塔夏父母安葬时她还很小,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我和父亲有动物的帮忙,在地上挖一个洞后,在底部铺满树枝,把阿纳丝塔夏的父母抬进洞里,帮他们盖上草,再用土填满。我们静静地站在坟前,还小的阿纳丝塔夏就在一旁的草地上,观察爬到她手臂上的一只小虫。“幸好她还不懂,发生了不幸的事”。我们心想,然后就安静地离去。」
「你们就这样走了?抛下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女孩?」
「我们没有抛下她,我们让她一个人待在她母亲生下她的那片土地。那里就等于你们说的香格里拉、母国的概念,只是这些词汇的意思越来越抽象了。其实母国指的就是源自于母亲,跟母亲紧紧相连的国度。双亲在孩子出世以前,应该先为他创造一个空间、一个充满美好与爱的世界,给他一座母国。那就像子宫一样,滋养他的身体,呵护他的灵魂。母国将宇宙的智慧带给他,帮助他认识真理。在砖墙内生下孩子的女子,能给孩子什么?她替孩子准备了什么样的世界?她可曾想过孩子将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那是一个对孩子予取予求的世界,那个世界会要这个小人儿屈服在它之下,把他变成一个奴隶,一个小小螺丝钉。做母亲的无能为力而只能旁观,因为她没有先为孩子准备好爱的空间。
「你知道吗,弗拉狄米尔,阿纳丝塔夏母亲身边的自然世界和大大小小的生物都把她,以及任何一个过着她那种生活的人,当成朋友,当成在身边创造出爱的世界、既睿智又善良的神。阿纳丝塔夏的双亲是非常善良、快乐的人,他们深爱着对方,也爱着大地。围绕在他们身边的空间,也全都用爱回应他们。阿纳丝塔夏就是诞生在这样的爱的空间,并且成了这个空间的中心。很多动物都不会去动新生儿,母猫
可能会让小狗喝奶,母狗也可能让小猫喝奶。很多动物都有能力哺育、抚养人类的后代,但对你们来说,它们只是充满野性的动物。它们在面对阿纳丝塔夏的母亲和父亲的时候,扮演的角色不同,对待他们的方式也不一样。阿纳丝塔夏的母亲在林间空地生下她,许多动物见证了这一刻。它们亲眼看见自己所敬爱的女性人类成为一位母亲,生下另一名人类。它们对这位人类朋友的感情、对她的爱,在见证分娩的
这一刻,跟自己的母性本能交织在一块儿,诞生了全新的、伟大的光辉。周围整个空间——绝对是整个空间——从最小的一只小虫、一株小草,到外表令人惧怕的猛禽猛兽,全都没有任何犹豫,准备好要为这小宝宝献上生命。母亲在周围创造给小宝宝的这座母国空间,完全没有任何事物会威胁小宝宝的性命,全部的一切,都会照顾、呵护这个小小人类。
「对阿纳丝塔夏来说,树林里一片小小的空地,就像是母亲的子宫。这片小小的空地,就是一座属于她的母国,它是活的,善良且强大,和全宇宙有着切不断的连结——和伟大造物者所创造的一切,有着自然且活生生的连线。
「这片小小的空地是活的,是一座属于她的母国,是妈妈和爸爸给她的,也是那位独一无二、创世的“父亲”给她的,我们不可能取代,因此我们将阿纳丝塔夏的父母下葬后就离开了。三天后,我们回到这片空地,快接近时感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我们听见狼的哀嚎,然后看到……
「小阿纳丝塔夏安静地坐在坟墓的土堆上,一边脸颊沾满泥土,我们知道她睡在上面过。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滴落在土堆上。她就这样静静地流泪,没哭出声,只有偶尔传出一声啜泣。她的小手不停地揉搓土堆。
「原本还不会说话的她,在土堆上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们听到了,一开始她只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妈——妈”,然后“爸——爸”。她重复了几次之后,说了更复杂的字句:“妈——咪,爸——比,妈——咪,爸——比,我是阿纳丝塔夏。我现在没有你们了,对不对?只有爷爷了,对不对?”
「我父亲第一个了解到:小阿纳丝塔夏早在我们埋葬她父母,自己坐在一旁草地观察小昆虫时,就已经完全了解发生了什么不幸。她为了不让我们伤心,靠着意志力,努力隐藏情绪。原始起源的智慧与力量已经由母乳传入她的体内,喂奶的母亲就是有这种能力,弗拉狄米尔。她们在喂奶时,透过奶水将自己的觉知与历代的智慧——一直上溯到原始
起源的历代智慧——传入小宝宝的体内。
「阿纳丝塔夏的母亲知道怎么做,且完整地加以运用。完完整整地。
「既然阿纳丝塔夏不想让我们看见她流泪,我们就没有进去空地、没有接近墓地,但我们也无法就这样转身离去,所以站在原地继续观望。
「小阿纳丝塔夏在坟上用小手撑住地面,试着要站起来,头一次没有成功,但后来还是成功了。她摇摇晃晃,两只小手微微张开,在她双亲的坟上往外跨出了胆怯的第一步,然后再一步。她的小脚被草绊住,小小的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跤了,但这一跤……摔得非常不寻常。
「就在她跌倒的瞬间,一阵几乎看不见的蓝光扫过空地,改变了那块区域的重力。我们也被扫到,产生了一股陶醉感。阿纳丝塔夏的小身体并没有摔倒,而是轻柔缓慢地降落在地面。等她用双脚撑起身体,蓝光就不见了,重力也恢复正常。
「阿纳丝塔夏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步、停一步,走一步、停一步,朝着空地里的一根树枝走去,还把它捡起来拿在手上。我们知道她打算学妈妈整理空地。还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正要把干枯的树枝清到空地边缘。不过她又再一次地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倒了,树枝从手里飞出去。
「这时又闪过那道蓝光,瞬间改变了地心引力,树枝直接飞向空地边缘,落在一堆干树枝上。
「阿纳丝塔夏站起来,在找她那根树枝,但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接着举起双手,摇摇晃晃地朝另一枝树枝慢慢走去,但是还没等到她弯下去捡起来,那根树枝又飞起来,仿佛有一阵风把它吹到空地边缘。不过,现场其实没有那样的风,有看不见的谁在帮阿纳丝塔夏完成心愿。
「可是她就是想要自己来,跟妈妈做一样的事。她举起小手轻轻地挥着,大概想跟这个隐形的盟友抗议,不要它的帮忙。
「我们抬起头,看见了它。空地上方有一颗凝聚成团的球体,闪动着脉动的蓝光。透明的外壳里有如火焰般的电光,像极了五颜六色的闪电。它就像一颗巨大的球状闪电,但是带有智慧!
「它是什么东西组成的、里头有何种智慧,我们完全不清楚。
「我们只感觉到里头带有前所未见的未知力量,而我们一点也不惧怕;相反地,它散发着喜悦、令人陶醉的美好能量,让我们一步也不想离开。我们只想纯然感受当下。」
「你们怎么知道它有空前强大的力量?」
「是我爸爸注意到的。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可是没有哪棵树的叶子,哪朵花的花瓣朝向太阳,而是全都转向了它。那团蓝光拥有的力量要比阳光强大,而且还在阿纳丝塔夏跌倒的瞬间改变了地心引力。就在她跌倒的位置,不偏不倚,精准到让她轻柔地降落到地面,不是停在半空中。
「阿纳丝塔夏花了很长时间收集树枝——有时候用爬的,有时候慢慢地走,走过整片空地,直到清空所有树枝。而闪烁不停的电光球体就在小女孩上方乱窜,但不再帮她清理树枝,仿佛看懂了这个小小孩的手势,并顺从她。
「光球一下子扩张、一下子消失在空气里,它会瞬间消失、然后再出现,内部一会儿熄灭、一会儿放电,就像闪光灯一样,但完全不知道它哪来的能量。看起来就像是在一旁干着急,急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整个空间来回冲撞。
「阿纳丝塔夏平常睡觉的时间到了。我们从来不会将小孩摇到入睡,强迫他们睡觉。每次时间一到,阿纳丝塔夏的妈妈只会到空地边缘,在同样的位置躺下,假装睡着一样,示范给她看。小阿纳丝塔夏会爬向她,依偎在她温暖的身体旁边,舒服地进入梦乡。
「这一次,阿纳丝塔夏来到平常白天和妈妈一起睡午觉的地方。她站在那里,看着每次和妈妈一起睡午觉的地方,可是现在,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们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但是阳光底下,一道闪烁的泪光,再次滑落小阿纳丝塔夏的脸颊。那蓝光立刻一闪一灭地在空地来回穿梭。
「阿纳丝塔夏抬起头,看见那球凝聚成团的光,便坐在草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那颗光球在她的注视下静止不动。有好一阵子,她就这样盯着。她接着朝它伸出双手,像平常叫动物过来那样。这时光球爆发出许多强力闪电,穿透了蓝色的表面,然后……像颗火流星般,冲向她的小手;仿佛能将路径上的一切清空,一瞬间来到她的面前,开始旋转,用闪电拭去她脸颊上那滴闪烁的泪珠;下一瞬间,所有电流又立即熄灭,变成一颗微微发着蓝光的光球,让坐在草地上的这个小女孩用手捧着。
「阿纳丝塔夏捧着它好一阵子,观察它、抚摸它。她站起来,拿着蓝色的光球小心翼翼地走到平时和妈妈一起睡觉的地方,把它放在那里,又摸摸它。
「它跟阿纳丝塔夏的妈妈一样躺在那里,一副好像睡着的样子。阿纳丝塔夏在它旁边躺下。她在草地上蜷曲着入睡,光球飞入高空消失不见,又出现在低空中扩散着,遍布整片空地,像是替她盖了一层被子。接着它又缩成一闪一闪的球体,停在已经睡着的阿纳丝塔夏旁边抚摸她的头发。抚摸方式非常奇妙特别,它以精细、不停闪动的电光挑起她每一根头发,轻柔地抚摸着。
「我们后来到空地探望阿纳丝塔夏时,还见过它好几次。我们知道对阿纳丝塔夏来说,它的存在就跟太阳、月亮一样自然,也跟环绕在她身边的树木、动物一样自然。她会跟它说话,就像她会跟周围的一切说话一样。但是对她来说,它跟周围一切还是有所区别,尽管在外人看来没有太大差别。
我们感觉她对待它的方式,比对待其他事物多了点敬意,有时还有点任性。她从没对谁这样子过,但是对它——不晓得什么原因,她允许自己表现出任性的样子。而它会遵照她的心意,遵照她各种奇怪的念头。
「阿纳丝塔夏四岁生日那天凌晨,我们站在空地边缘等她从睡梦中醒来。我们偷偷地观察,想知道春天的来临会令她产生什么愉悦的反应。
「就在阿纳丝塔夏快要醒来的时候,它出现了,闪着蓝光扩散开来,在空地的整个空间溶解或消散。接着我们看见一幅非人为的美景,如梦似幻又鲜明生动。
「整个林间空地、草地、昆虫和周围的树木,全都焕然一新。雪松的针叶散发着柔和的七彩光芒。松鼠在树枝间跳动,身后留下消散的彩虹光晕。草地闪着轻柔的绿光。草里有许多昆虫在移动,放射出更多五颜六色的炫目光泽,和草地交织成一张极致美景,活像一张不停变换着繁复、精细织纹的地毯。等阿纳丝塔夏醒来,睁开双眼,看见这幅极为奇幻、充满魔力、流动中的景象,不禁跳起来,左看看右看看。
「她笑了,露出每天早上起来时会有的笑容,周围的光辉回应她的笑,变得更加炫目,以更快的速度流动着。她小心跪在地上,仔细观察地上的草,及草里四处钻动而闪着七彩光泽的昆虫。当她抬起头,神色显得专注而带点凝重。她看着天空,虽然上方空无一物,但她还是朝天空伸出双手。静止的空气瞬间产生骚动,在她手里出现了那颗蓝色的球体。她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再把它放在草地上,温柔地摸
着它。我们听见他们的对话,虽然说话的只有阿纳丝塔夏,我们还是可以明显感觉到,它完全听得懂,甚至做出无声的回应。阿纳丝塔夏带着一点忧伤,温柔地对它说:
「“你很好,我知道你很好,你弄得这么美,想让我开心。谢谢你。可是请你变回来,把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而且,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蓝色球体闪了一下,稍微飞离地面,内部出现几道闪电。充满流动光晕的景象并没有消失。阿纳丝塔夏认真地看着它,再次对它说:
「“每只小虫、甲虫、蚂蚁,都有妈妈。大家都有妈妈。妈妈都喜欢宝宝一生下来的样子,不管它们有几只脚、身体是什么颜色。你把大家变成别的样子,这下子要妈妈怎么认得她们的小孩?请你把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
「球体轻轻闪了一下,整片空地便恢复原状。它降回阿纳丝塔夏的脚边,她摸了摸后说:“谢谢!”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专注地凝视这颗球体。当她再次开口,我们都对她的话相当意外。她跟它说: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每天都想帮我、想对我好,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可是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知道你自己有一片很大的空地,而且你的思考速度好快,快得我没办法马上了解,可能等以后吧,以后我会更懂你。你移动的速度比什么都快,比鸟、比风还要快好多好多。你不管什么都做得又快又好,我知道你必须这样,因为这样才能在你那片很大的空地里,把该做的事好好完成。可是你跟我在一起,就表
示你不在那里;你不在那里,就表示空地没有被好好照顾。你走吧,你要去照顾你自己那片大大的空地。”
「蓝色球体缩成小小一球飞到空中,开始到处冲撞,闪得更厉害,比平常还要亮,并且再次像火流星般冲向坐在地上的阿纳丝塔夏,停在她的头旁边,伸出许多闪动的电光挑动阿纳丝塔夏的长发,一根一根摸到发尾。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那个需要你的地方,”阿纳丝塔夏轻声说:“我会把这里照顾得很好。如果我知道那片大空地也被照顾得很好,我会很开心。我会感觉得到你,你也要记得我,只是不要太常想到我。”
「蓝色球体从阿纳丝塔夏身边升到空中,飞向天际,只是没像平常那样轻快,断断续续地喷射着,最后消失在空气里。但是它在她身边留下了看不见的东西,每次只要发生负面的事、阿纳丝塔夏不希望发生的事,周遭的空间就会冻结,好像瘫痪了一样。所以当初你在违反她的意愿去抱她时,才会失去意识。她想停止这个现象就会举起手——只要来得及。就像以前一样,她什么都想自己来。
「我们问过小阿纳丝塔夏:“那个落在空地上的发光物体是什么,你叫它什么?”
「她想了一下,简短地回答我们:“可以叫它'好',爷爷。”老人家说到这就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可是我还想多听一点,听小阿纳丝塔夏怎么生活在森林里,所以我问他:
「后来呢?她怎么生活?」
「就这样子生活,」老先生回答:「像其他人一样,一天一天长大了。我们建议她去帮忙夏屋小农。她从六岁开始就能遥视,看见远距离外的人,能感受到他们、帮助他们。她迷上夏屋小农,现在更相信小农风气能帮助世界转变,是一种柔和、渐进的过渡,让人逐渐了解地球生命的本质与意义。她不断散发她的光,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温暖着小小园地里的植物,疗愈着许多人,不带强迫地告诉人必须如何对待植物。她表现得很出色,效果很好,接着她开始观察人类生活的其他面向。命运使她和你系在一块儿,也使她产生新的念头:“要让人穿越黑暗力量时光”。」
「你认为她会成功吗?」我问。
「弗拉狄米尔,阿纳丝塔夏知道人身为创造者的思想力量,所以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这表示她确实有这样的力量,没有达到目的以前,她是不会回头的。她很固执,就跟她父亲一样。」
「所以说,她真的一直在行动,努力把想法化为实际的画面,而我们就只是在那里坐着空谈信仰,像擦鼻涕的小孩。还有一些人问我:“真的有阿纳丝塔夏这个人,还是你自己杜撰的?”」
「这种问题根本不会有。接触到这本书的人,马上就可以感觉到她。她本人就在书里。会问这种问题的人,是虚幻的人,不是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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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28 虚幻的人
「但我说的是再真实不过的人,就像那边那两个女生,您看到了吗?」我指着前方离长椅大约五六公尺的两个女生。
老人家仔细打量她们之后,说:
「我认为其中一个——抽烟的那个——不是真的。」
「什么意思,不是真的?要是我现在走过去从她背后给她一拳,您马上就会听到再真实不过的尖叫跟脏话。」
「弗拉狄米尔,你知道吗,你现在眼前所看到的,都只是一个形象,技术治理世界设定出来的形象。你仔细看,那女孩脚穿令她不舒服的高跟鞋,而且对她来说太紧了。她之所以会穿,完全是因为别人说时下女性应该穿什么样的鞋子。她穿的短裙质料类似皮革却又不是真皮,那种质料对人体有害,但她因盲从而穿上了它,建立别人要的形象。你看她的浓妆和骄傲的态度,表面上独立自主,但也不过是表面上。她整个外形跟真实的她不符,真实的她受别人的思想模式影响而“动弹不得”。她有生命的灵魂被没有灵魂、虚幻的形象遮掩,她的灵魂成了这个形象的俘虏。」
「成为形象的俘虏、盲从某种形象什么的,您要怎么说她的灵魂都行,但实情如何,很难辨别。」
「我老了,无法适应你的思考速度,我的表达不像阿纳丝塔夏那样有说服力。」老人家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能让我试试吗?让我示范给你看?」
「示范什么?」
「我要试着让那虚幻、没有生命的形象瓦解至少一下下,释放那女孩的灵魂。你仔细看了。」
「请。」
抽烟的女生在严厉斥责她的朋友,老人家则仔细、专注地观察她们。当她不再看着身旁的朋友,她把目光转向某个路人身上,老人家的眼神也跟着她的视线。接着老人站起身来,做动作示意我跟着他。他朝那两个女生走去,我跟在他的后头。他在距离两个女生半公尺的地方停下,注视着抽烟的女生。她转头看着老人家,吐一口烟在他脸上,不耐烦地说:
「想干嘛,老头?要钱是吗?」
老人家大概正从满脸烟雾中回神过来,停顿了一下,才用温和平静的口气说:
「把香烟拿在右手,孩子。应该尽量用右手拿。」
女孩乖乖把香烟拿到右手,但这还不是重点,她的表情瞬间变了,盛气凌人的脸消失了。总之,这个女生整个人都变了,不管是她的表情,还是她的动作。她甚至用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口气说话。
「我会尽量的,老爷爷。」
「孩子,把宝宝生下来。」
「我一个人会很辛苦。」
「他会来找你的。去吧,想想你的手,想想你的宝宝,他就会来的。去吧,孩子,你得快点。」
「我会的。」女生走了几步后停下来,回过头用平和的口气叫她的朋友,不像之前那样不耐烦:「来吧,坦妮亚,跟我一起去。」
她们离开了。
「哇!任何女人您都可以像这样子,让她们乖乖听话?」
等我们坐回长椅,我说:「真了不起,跟催眠一样。不可思议!」
「这不是催眠,弗拉狄米尔,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这不过是用心关注一个人,我指的是真实的人,而不是把真实的人盖住的虚构形象。当你直接对应真实的人,无视虚幻的形象,别人就会立即作出回应,并且获得力量。」
「但您怎么有办法透视有形的形象,看见后面那无形的人呢?」
「一切很简单,我跟你保证。我只是做了一点观察,那位女生用左手拿烟,也用左手在包包里找东西,表示她是左撇子。小孩子要是用左手拿汤匙,或用左手做其他事情,父母会告诉他要尽量用右手。她以前跟父母处得很好,我从她盯着一男一女牵着小女孩路过的眼神中发现的。我还说了她父母可能在她小时候说过的话,我尽量用她父母可能会用的语气跟音调说话。小时候的她天真无邪,还没有因为加诸在她身上的他人形象而封闭。她——这个小小的女孩,真实无比的人——立刻对我做出回应。」
「但你还跟她说了生小孩的事,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她怀孕了,而且超过一个月。她外在的形象不想要这个孩子,但她内在真实的小女孩非常渴望这个孩子,因此双方不断交战。然而现在,她内在真实的小女孩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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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31 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29 为何没人见过上帝?
「我跟阿纳丝塔夏在泰加林的时候,她曾对我说:“没有人见过上帝,是因为他的思想是以极高的速度和密度在运行的。”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不放慢一点,好让人看见祂?」
老人家举起拐杖,指着一位路过的自行车骑士:
「你看,弗拉狄米尔,自行车的轮子在转。轮子上有钢条,你却看不见。你知道有钢条,但旋转的速度使你看不见。或者,换个方式讲好了:“你思考和视觉的速度没有办法让你看见。”要是骑士放慢速度,你就可以隐约看见轮子的钢条。要是他停止不动,你就能看清楚了,但是这么一来,骑士就会跌倒,他会因为动作停下来而无法抵达目的地。他何必这么做?就为了让你看见钢条确实在那里吗?这能为你带来什么吗?能改变你什么?或是改变你身边的什么吗?
「你只会非常确定钢条存在,仅此而已。骑士可以站起来继续移动,但是其他人也会想看,难道他就要为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跌倒吗?何必呢?」
「嗯……至少能再看见他一次。」
「你能看到什么?毕竟躺在地上的自行车骑士,不再是自行车骑士了。你得用想象力,想象他原本的样子。」
「上帝要是改变思想的速度,就不再是上帝了。学着加快你的思考速度,不是更好吗?跟你讲话的人很慢才能理解
你说的话,你不会失去耐性吗?为了配合他而放慢自己的思考速度,你不觉得痛苦吗?」
「是啊,没错。要配合笨蛋,自己得先变成笨蛋。」
「所以上帝为了让我们看见祂,必须放慢祂的思维,放慢到我们的程度,变得跟我们一样。然而一旦衪这么做,派遣自己的神子,众人却会看着他们,对他们说:“你不是神,也不是神子,你不过是冒牌货。除非你能显神迹,否则就把你钉上十字架。”」
「神子为何不显神迹?……至少可以摆脱不信他的人,这样就不会被钉上十字架。」
「神迹无法说服那些不相信的人,而只会蛊惑他们。他们把展现神迹的人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还大声喊着:“烧毁这些展现黑暗力量的!”况且,看看你的四周,神已经创造数不尽的奇迹。太阳每天升起,夜晚则换成一轮明月。一株小草上的昆虫,同样无比神奇,还有树呢……
「我们现在就坐在一棵树下……有谁能想得出比这棵树更完善的结构呢?这只是祂思想中的一小部分。所有物质、所有生命、所有在我们脚下窜动的、飞越我们上方蓝天的,所有为我们歌唱的、用温暖光线轻抚我们的,全是祂的,这一切全都围绕着我们,全都要给我们。然而有多少人不只能够看见,还能感受、了解这一切呢?只是使用,不去改善也可以,至少在使用时不要破坏、摧毁这一切创造出来的生命奇迹。至于神子,他们只有一项使命:降低自己的思考速度,甘愿冒着被误解的风险,要以言语唤醒、提高世人的意识。」
「但是阿纳丝塔夏坚信:“光靠言语并不足以提高人类意识的水准。”我也认为,人类已经说尽千言万语了,但结果呢?我们周遭还是充满不幸,而且地球还可能发生浩劫。」
「说的没错。当话语不是出自真心,当话语与内心断了连结,就会变得空洞、失去原貌、模糊不清。我的宝贝孙女阿纳丝塔夏不只能在每个字,更能在每个字母的发音中创造画面。现在地球上的导师、在世的神子,都会得到这股使人心照亮黑暗的力量。」
「神子跟导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只有她有这种能力。」
「她会把这种能力分送出去。事实上,她已经这么做了。你看,你甚至写出了一本书,读者的诗流传整个世界,而且不断有新的歌曲。那些新的歌曲,你听了吗?」
「我听了。」
「心灵导师一旦接触了这本书,一切都会增加好几倍。某些地方对你来说只是文字,他们却能见到栩栩如生的画面,他们内在力量也会增强好几倍。」
「他们就能感觉到,我却不行?我是一个完全没有感觉的人吗?那她当初为何是告诉我,而不是告诉他们?」
「因为你没能力扭曲你听到的,也没什么好拿来添加的。毕竟在空白的纸上,可以写出清晰的字句。不过就算是你,思考速度也会变快。」
「好吧,就让我也变快吧,让我不要落后那么多。总之,您说的,到目前为止似乎都对。我们俄罗斯这边就有个灵性社区的领袖——社区居民都称他为老师。他向门徒说:“去读阿纳丝塔夏吧,这本书会点燃你的心!”很多门徒就因此买了这本书。」
「这就表示他懂、他感觉得到,所以他会帮助你和阿纳丝塔夏。你对他的帮助说过谢谢吗?」
「我没有见过他本人。」
「感谢可以在心里说。」
「不用说出声音?那样有谁会听到?」
「用心倾听的人会听见。」
「对了,还有一件小事。他赞美书,也赞美阿纳丝塔夏,但是说到我的时候,却说我不是真男人……他说:“阿纳丝塔夏遇到的不是真男人。”我亲耳听到他在电视里这样说,后来也在报纸上看到。」
「你觉得自己怎样?完美吗?」
「嗯,完美的话,我不这么认为……」
「那就别觉得委屈吧。你可以朝完美迈进,我的孙女会帮你。能被爱提升的人可以抵达很高的境界。不是每个人都注定有能力如此思考,那需要以极快的思考速度创造。」
「您的思想运行速度多快呢?跟我说话不觉得痛苦吗?」
「过着我们这种生活的人,思考速度明显超越技术治理世界的人。我们的思考不会因为不停地烦恼穿着、食物等等的事情而慢下来。但由于我对孙女的爱,我并不觉得跟你说话很痛苦。她希望我这么做,而我很高兴至少能为她做点什么。」
「阿纳丝塔夏的思考速度呢,跟您和您父亲一样快吗?」
「阿纳丝塔夏更快。」
「快多少?比例是多少?嗯,比方说吧,她花十分钟思考的话,你们需要几分钟?」
「她短短一秒内能领悟到的,我们却需要好几个月,所以我们有时才会觉得她没有逻辑,也因此她总是一个人。我们无法立即了解她做出某个行动的意义,所以帮不上什么忙。我父亲会完全不说话,好追上她的思考速度,希望能够帮助她。他也要我这样做,但我连试都没试。父亲认为这是因为我懒惰,但我只是很爱我孙女,只是很单纯地相信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她要我做的事,我都很乐意去做,所以我才会来这里找你。」
「她怎么有办法跟我交谈整整三天的时间?」
「这问题我们也想了很久——她怎么有办法?毕竟这样可能会让人抓狂。一直到最近我们才明白,跟你说话的时候,她的思考并没有停顿,反而还加速了。加速,并转化成图像。现在,这些图像就像你们电脑里的程序,会在你和未来读到这本书的人面前启动。启动,并使人类思想的运行速度大幅跃进,使人更接近上帝。当初明白这点后,我们认为她的开创性举动,为宇宙创造了新的律法。但现在我们清楚知道,她只是运用了纯真之爱所赋予的机会。爱仍然是造物主留下来的谜,而她为爱开辟了另一种强大的机会与力量。」
「她思考的速度能让她见到上帝吗?」
「几乎不行,毕竟她还是肉躯之身。上帝虽然也是如此,但只有一半是肉身。他的肉身部分,就是地球的所有人。阿纳丝塔夏是这肉身的一小块,所以有时也能理解些什么,有时也可能达到不可思议的思考速度,比他人更能感受得到祂,但通常发生的时间很短。」
「她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吗?」
「真理、存在的本质,以及智者终其一生相互学习并欲完善的意识,她都能在一瞬间理解。」
「所以说她能了解东方喇嘛的见闻、佛陀和基督的智慧吗?她也知道瑜伽吗?」
「她知道。她懂的比你们流传至今的学说还多,但她认为这样还不够,因为地球上的所有生物至今仍无法和谐共处,依然在往浩劫的方向前进。
「因此,她自有一套他人难解的想法。她曾说:“用训诫
的方式教导、用亚当夏娃的苹果诱惑他们,这些都已经够了。
应该要让他们能亲身感觉、体会前人的感受、能力与本质。”」
「所以您想说的是,她真能对全人类做好事吗?如果可
以,这些好事何时开始?」
「已经开始了。目前还在萌芽阶段,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在哪里?怎么看见?还是要用感觉的?」
「去问问读过这本书的人吧,那已经在他们内心里萌芽。这本书的确能为许多人唤醒光明的感受,这是不可否定的事实,而且他们会向你证明的。她的想法已经见效,虽然难以置信,但确实做到了。至于你,弗拉狄米尔,你回想看看,以前的你是怎么样的人,现在又成了什么样的人。弗拉狄米尔,这期间发生的转变,已经在你的内心开启图像的程序,她的灵魂出现在众人的意识中。你们内心的世界开始改变,同时也改变了周遭的形象。我们没法想透她要怎么成功,表面上明显的事情还可以理解,只是该怎么协助她实现理念,我们仍然猜不透。「你大可费神钻研她的理念,但请别因此偏离了才刚诞生的美好理念。美丽的黎明是要用欣赏的,如果你开始钻研黎明的原由,你得到的不会是喜悦,而只是在挖掘而已,这不会有什么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天啊,这一切怎会如此不寻常、复杂。我还是希望阿纳丝塔夏只是个普通的隐士,只是善良又美丽得出奇,还稍微带点天真。」
「所以我才告诉你,没有必要去挖掘,没必要满脑想这些事。如果你觉得很复杂,就让她在你的心目中,保留善良又美丽的隐士形象吧。那就是她在你面前的样子,别人看到的自然会不同。她能给的都给你了,你现在脑袋没办法容纳这么多。不过这样也好,你只要尽可能欣赏黎明就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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